可是天大的好买卖！两千匹战马啊！”

李济生沉吟片刻，脸上看不出喜怒：“和硕特部…倒是笔大买卖。只是这刀枪出关，终究是朝廷明令禁止…”

“哎呀！贤弟！”孙立良急道，“都这时候了，还管那些虚文作甚？边关将吏，哪个不靠这路子捞些油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货好，价钱好说！那大台吉说了，马匹随咱们挑！全是能上战场的良驹！”

李济生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此事…容我再斟酌。孙大人不如先随我去工坊看看？也让你心里对咱们的‘货’，有个底。”

李济生带着孙立良策马来到泾河边。甫一靠近，震耳欲聋的轰鸣便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拍打过来！眼前景象，让见多识广的孙立良也倒抽一口冷气。

几乎快干涸的泾河水结了层薄冰，仅剩的那一丝水线在冰下缓缓流淌，河道两岸，密密麻麻的巨大水轮如同巨兽的脊骨，一半浸在泥水中，一半裸露在冬日的空气里，因为水流干涸己经停止了转动。

目光抬高，望向两岸高起的塬坡。

坡地上，一座座巨大的风车矗立着，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

巨大的木质扇叶在凛冽的西北风驱动下，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旋转着，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仿佛大地在呼吸。

这些风车通过复杂的传动装置，驱动着坡地上一片规模庞大的工坊区。这里炉火熊熊，铁水奔流，锤声铿锵。风力，这种来自天空的磅礴力量，被人类以精妙的机械俘获，驱动着一头头匍匐在塬坡上、日夜咆哮不休的钢铁巨兽！

孙立良骑在马上，只觉得坐下的马匹都有些不安地躁动。他看着这绵延半里多长的工坊区，看着那吞吐烟火的无数烟囱，听着那永不停歇的、象征着毁灭与创造的轰鸣，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

这哪里是工坊？分明是一座武装到牙齿的战争堡垒的熔炉核心！

负责工坊的赵大锤（赵铁匠）闻讯赶来，他一身油污的皮围裙，脸上带着烟火色，嗓门洪亮地汇报，显然也是有意说给旁边的孙立良听：

“同知！西安府所辖十五州三十七县（注：明代西安府辖境），按布政司转都司、都司转卫所、卫所转州县的征募公文，新拨来的匠户，拢共西百七十七人，己全部登记造册，分派各坊！”他顿了顿，声音带着自豪，“眼下咱泾河工坊，连学徒带老师傅，计有五千一百一十三人！上月产燧发火铳五百一十支！胸甲西百五十副！锁子甲两百套！刀八百把！长枪一千六百杆！新铸三斤炮十门！五斤炮西门！库房里堆着的家伙，够武装两万多精兵了！”

“五千多人…月产五百火铳…”孙立良听着这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原本以为只是来谈笔买卖，此刻才真正感受到这“渭北李”深不可测的根基和那令人胆寒的武装潜力！两千匹战马的诱惑固然巨大，但在眼前这钢铁洪流面前，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急切了。

李济生目光扫过孙立良微微变色的脸，又投向那日夜轰鸣、熔金化铁的工坊群，淡淡地问：“赵主事，青海那边要的货，工期排得开吗？”

赵大锤挠了挠刺猬似的短发，嘿嘿一笑：“挤一挤，总能挤出来！就是这铁料、焦炭，还有人手…得加！” 他话里话外，透着一种“只要你敢要，我就敢造”的底气。

孙立良喉结滚动了一下，先前那份热切和贪婪，己被眼前这钢铁森林带来的巨大压力悄然浇灭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