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一宿没睡安生,光听她在炕上哼哼唧唧翻烧饼了!放屁倒是放了一宿,又臭又响,跟打闷雷似的!这玩意儿,不顶饿不说,吃下去还尽添堵!”
刘大柱也苦着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这肚子也是,咕噜咕噜首叫唤,可就是下不去!干活都没力气,总觉得坠得慌。你说这社仓里,就不能多放点真粮食?掺这么多树皮草根,吃得人肠子都打结了!”
“真粮食?”马老蔫嗤笑一声,满是皱纹的脸挤成一团,“老刘头,你怕不是还没睡醒?社仓里还有多少真麦子?你没听分社王社长念叨?总社那边库底子都快刮干净了!这点黑麦粉,还是掺了这些玩意儿才勉强够分!不加?不加连这黑疙瘩都没得吃!等着饿死吧!”
一阵沉默笼罩下来,只有寒风刮过窝棚缝隙的呜咽声,和远处流民营方向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哭泣与哀嚎。
赵三嫂抱着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但小脸依旧痛苦皱着的小石头走出来,重新端起她那碗几乎没动的黑窝头。她看着碗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又看看怀里蔫蔫的孩子,眼圈有点红:“话是这么说…可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娃儿遭这罪…”她掰下极小的一小块窝头,想喂给石头。孩子扭过头,小嘴紧闭着,抗拒地躲开。
“不吃咋行?不吃更没力气拉!”赵三嫂急了,声音带着哭腔,硬是把那点东西塞进孩子嘴里。石头抗拒地扭动着,最终还是含着眼泪,艰难地咀嚼着那剌嗓子的食物,小眉头拧得紧紧的。
刘大柱看着这一幕,心里也堵得慌。他猛地站起身,把碗里最后一点窝头渣子倒进嘴里,用力咀嚼着,仿佛要把那粗糙、苦涩和所有的憋屈都嚼碎了咽下去。
“他娘的!难吃也得吃!吃了才有力气干活!分了工分才有粮票!有粮票才能换盐!有盐,这玩意儿好歹能往下顺顺!”他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给大伙鼓劲,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嘶哑,“总比塬下那些强!咱至少还有个窝棚挡风,还有口热乎的!熬着吧!熬到开春,熬到夏粮下来…就有盼头了!”
话虽这么说,可当他扛起锄头,准备去塬坡上继续清理那些冻得梆硬的引水渠时,肚子里那沉甸甸、硬邦邦的感觉,还有喉咙里残留的草根土腥气,都像冰冷的石头一样压着。
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一丝云彩都没有的天空,心里那点盼头,也像这天色一样,阴沉沉的,看不到一丝亮光。这掺了西成杂物的黑疙瘩,就是他们眼下活命的指望,也是悬在每个人心头的、沉甸甸的石头。它暂时堵住了饥饿的深渊,却也带来了另一种难以言说的煎熬。日子,就在这粗糙的咀嚼声、孩子的憋闷哭泣和肚肠的艰难蠕动中,一天天地往下熬。
……
孙婉如的父亲孙启年,一个穿着半旧绸衫、面容愁苦的老秀才,和他那同样忧心忡忡的妻子周氏,在西安兵备道衙门的后宅里,对着侄儿孙立良长吁短叹。
“立良啊,”周氏抹着眼泪,“婉如那丫头,打小身子骨就弱,性子又怯…这嫁过去也有些日子了,音信全无…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去李家塬看看她?好歹…好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那李同知…待她如何?”
孙启年在一旁搓着手,唉声叹气,也巴巴地望着侄儿。
孙立良一身簇新的官服,正对着镜子整理衣服,闻言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
他放下手,转过身,脸上己堆起温和的笑容:“叔父,婶娘,你们多虑了。婉如妹妹嫁入李家,那是攀了高枝。李同知如今是什么人物?手握雄兵,坐镇一方!婉如妹妹在他府上,锦衣玉食,仆妇成群,能受什么委屈?你们二老就放宽心吧!” 他敷衍地安慰着。
但最终还是架不住二老苦苦央求,孙立良还是登上了去李家塬的马车。
到了李家塬,进了主宅,他目光扫过前来见礼、脸色苍白、眼神躲闪、身形单薄得像纸剪人儿一般的孙婉如,也只是微微颔首,连句像样的问候都没有,注意力便全放在了李济生身上。
“济生贤弟!”孙立良笑容满面,亲热地拱手,“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是有一桩大买卖,想与贤弟商议!”
李济生不动声色:“哦?孙大人请讲。”
“青海那边!”孙立良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眼中闪着贪婪的精光,“有个大部落,和硕特部!管着好大一片草场,牛羊多得数不清!如今正跟死对头察哈尔部争草场,打得不可开交!缺家伙!缺得厉害!点名要长枪、弯刀!货量极大!他们的大台吉放出话来,愿意用两千匹上好的河曲战马来换!贤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