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牌撞击，棍棒挥舞，几个抢到饼子正狼吞虎咽的、几个带头冲击最凶的，被如狼似虎的护社兵死死按在滚烫的泥地上，捆了个结实。更多的人被盾牌阵强行驱散，瘫坐在泥地里，眼神空洞地望着泼洒一地的糊糊和踩烂的饼渣，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饥饿带来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混乱中，几个试图攀着陡峭塬坡爬上去的汉子，被塬坡上的护社队员发现并抓捕。只有癞头三和另一个同伙，见势不妙，早早缩回了人群里，未被当场指认。

那片刚播下糜子、寄托着最后秋收希望的地块边缘，也被疯狂的人群踩踏得一片狼藉，嫩苗尽毁。

消息传到主宅时，李济生正在看王倩族叔从山西托人捎来的信。信里字字泣血，言及晋地大旱更甚陕西，赤地千里，饿殍载道，族中己有数房举家南逃，不知所踪。信末隐晦提及，听闻陕西渭南李家塬尚能支撑，若实在无路可走，或将来投奔……

李济生放下信纸，听着陈石头急促而压抑地禀报塬墙外的骚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疲惫。他走到窗边，看着塬坡上那片在热风中起伏的、劫后余生的深绿色黑麦田。夕阳的余晖将塬墙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沉重的枷锁，也像一道隔绝生死的界线。

焦土之上，余烬未冷，希望微茫如豆。而新的风暴，豺狼的窥伺，内部的裂痕，己从西面八方悄然汇聚，带着更刺骨的寒意，扑向这艘在乱世洪流中艰难航行、承载着数万性命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