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言语,只是低下头,更加用力地磨着手中的锄头。刃口在磨石下发出“沙沙”的轻响,越来越亮,闪着青幽幽的光。他心里头像揣着块温热的石头,踏实,又有点发烫。
少东家不一样了。
赵老实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觉得不一样。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也不是空口白牙的许诺。他带着大伙儿挖坑,修坝,挖塘,弄出那存水的法子,真长出粮食了!他弄来铁匠,打出的家伙什又沉实又好使!他自个儿也下地,也淌泥水,肩膀磨破了也不吭声。他说的那个“互助社”,把塬上塬下、甚至那些没根没底的流民都拢到了一块儿。大伙儿一块儿出力气,一块儿分水,一块儿防着匪盗,一块儿囤粮度荒…这日子,好像真有了点奔头。
那“护社队”操练的号子声隐隐约约从塬后传来,带着一股子生猛劲儿。赵老实知道,那是少东家弄出来的。他不懂那些排兵布阵,但他知道,有了那些操练的后生,夜里睡觉,好像都能踏实几分。
他磨好了锄头,用手指试了试刃口,锋利得能割断头发。他站起身,扛起锄头,也向坡下那片喧嚣的滩地走去。脚步踩在干硬的塬坡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坡下,不知谁起了个头,粗犷的秦腔调子混在夯土的号子、锄地的声响里,不成调地吼了起来,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从泥土里生出来的力气。
赵老实没跟着唱,他只是加快了脚步。日头很毒,脚下的路还很长,但他觉得,跟着前头走,有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