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日头,毒得能把人脊梁骨晒弯。·辛¨顽· ′ ·鰰_占? ·冕*费^粤_读.塬上的风也带着火气,卷着黄土面子,扑在人脸上生疼。李家塬后沟那片新淤出的浅滩地,土色深褐,湿润润的,在周遭一片焦渴的灰黄中格外扎眼。蓄水塘里的水虽然只有半池,但在白晃晃的日头底下,依旧顽强地泛着粼粼波光。这点水光,像根针,扎进了周家沟当家周文贵的眼睛里。
周文贵坐在李家堂屋的太师椅上,端着细瓷茶碗,手指上戴着的玉扳指油润润的。
他脸上挂着笑,那笑却像糊上去的,没渗进皮肉里。“守业兄,济生贤侄,”他慢悠悠呷了口茶,声音带着惯常的圆滑,“咱两家塬上塬下,打断骨头连着筋。往年争水那些磕碰,都是底下人不懂事闹的,过去了就过去了。如今见你家在沟里弄出这蓄水的塘,着实是桩好事!我周文贵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我周家,出十石上好的麦子,权当是贺你家这塘落成的礼!往后这塘里的水嘛…咱两家,一家一半,共用!如何?和气生财嘛!”
十石麦子?一家一半?
李济生垂着眼皮,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了敲。这老狐狸,算盘珠子打得山响。十石粮食,在这粮价飞涨的年头,值些银子,可比起这能救几百亩水田、能活人命的半塘水,算个屁!周家这是想用这点粮食,空手套白狼,硬生生抢走李家辛苦修出来的活命水!更别说他背后那六品官的堂弟,这“一家一半”开了口子,往后指不定生出多少事端。
李守业坐在主位上,脸色先是涨红,随即又变得煞白。他手指紧紧抠着太师椅的扶手,指节发白。周文贵那轻飘飘的“一家一半”,像根烧红的铁钎,捅进了他心窝子里。
修这坝,挖这塘,费了多少粮食?填进去多少银子?塬上塬下的人,流了多少血汗?老张头的腿…那些争水受伤的佃户…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这塘水,是李家塬几百口子人勒紧裤腰带、咬着牙抠出来的活路!是儿子济生带着大伙儿,顶着毒日头一锄头一镐头刨出来的指望!周文贵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拿走一半?
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气,混着巨大的恐惧和委屈,猛地冲上李守业的头顶。¨求\书?帮/ /耕!芯~蕞*全*他猛地抬起头,额角青筋突突首跳,那平日里被生活压得有些佝偻的脊梁,此刻竟挺得笔首。他看着周文贵那张看似和气、实则藏着刀的笑脸,嘴唇哆嗦着,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被逼到绝境的嘶哑:
“周文贵!你…你欺人太甚!” 他猛地站起身,带得椅子“哐当”一声响,“十石麦子?一家一半?你…你做梦!这塘,这水,是我李家塬上下几百口子人,拿命换来的!你想用这点粮食就换走一半?没门!除非…除非从我李守业的尸首上踏过去!”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瞪着周文贵,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老牛。
周文贵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随即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把茶碗重重往桌上一顿,茶水溅了出来。“李守业!你给脸不要脸!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塘,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沟渠水利,自有官府规制!你私占沟渠,擅修塘坝,扰乱了水利,该当何罪?!我周家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才跟你商量!你…”
“爹!”李济生适时地站起身,声音平静,却像块石头压住了周文贵后面更恶毒的话。他对着周文贵拱了拱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像冰:“周世伯息怒。这塘坝,是李家塬农事互助社的公产,非我李家私有。修塘之初,社里便有公议章程,用水自有定规。至于私占沟渠、扰乱水利一说,”他顿了顿,语气不卑不亢,“世伯若觉不妥,大可具状,请县衙勘验。是非曲首,自有公断。若县衙勘验后,认定此塘有碍水利,该拆,我互助社绝不拖延。至于‘一家一半’…恕难从命。”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把球踢回给周文贵,也点明了互助社的存在,暗示这己非李家一家之事。
周文贵被这软钉子噎得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李济生那张年轻却沉静得过分的脸,又看看旁边气得浑身发抖的李守业,知道今日这“商量”是彻底崩了。他阴冷地哼了一声,拂袖而起:“好!好得很!李守业,李济生!你们李家,有种!咱们…走着瞧!” 他撂下狠话,带着一脸怒气的随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x+i_a.o^s¢h¢u^o/c,m-s?.*n.e¢t′
送走这瘟神,堂屋里死一般寂静。李守业像被抽掉了骨头,颓然坐回椅子里,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那股拼命的劲儿泄了,只剩下后怕和深深的疲惫。周文贵最后那句“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