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所署衙新设的议事厅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新鲜木料、桐油和浓烈药味的特殊气息。*如.闻_枉_ ^冕￠废.越^读+厅堂比原先黑石堡的宽阔数倍，青砖墁地，梁柱粗壮，却空荡得有些冷清。几盏新打的桐油灯盏挂在梁下，跳动的火苗将众人身影拉长，投在光秃秃的墙壁上。

林风坐在上首那张宽大、尚未包浆的原木案桌后。肩头的旧伤被厚布仔细裹缠，隐隐的钝痛并未稍减，却被他挺首的脊梁和沉凝的目光压了下去。案上摊着几份墨迹尚新的文书，最上面一份，盖着登州卫指挥使司鲜红的大印。

堂下，肃立着黑石堡如今的核心班底。

张铁柱立在左侧首位，新换的副千户官服穿在他铁塔般的身躯上显得有些紧绷，胸口旧伤处的绷带隐隐透出血迹，但他站得如同钉在地上的铁桩，眼神锐利如昔。李石头站在他身侧稍后，镇抚官的深色袍服衬得他脸上那道伤疤愈发冷硬，目光扫过堂下，带着无形的审视。周文博、王彪、李军、王猛、葛青言、王木生、高泽、严富、杜文龙、于世虎十位百户分列两侧，人人穿着崭新的百户号衣，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却也掩不住一丝升迁的振奋。赵全、孙贵、钱禄三个降职的副百户站在最后，神色复杂，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厅内很安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都坐。”林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众人依言落座，木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林风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最终落在案头的文书上。他拿起最上面那份盖着卫所大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卫所的升赏公文，到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一瞬，目光聚焦在那份文书上。

“张铁柱，晋副千户，实授。”

“李石头，晋镇抚官，实授。”

“周文博、王彪…于世虎，晋百户，实授。”

林风念出一个个名字，语速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堂下众人，随着自己名字被念出，胸膛都微微挺起。

“赵全、孙贵、钱禄，”林风的目光落在最后三人身上，“降副百户，暂领原职，以观后效。”

“末将领命！”三人连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紧张和庆幸。降职是事实，但至少，命还在，职还在。

林风放下公文，又拿起一份清单：“随公文同到的，还有抚衙拨付的饷械损耗补偿：粮，三千石。饷银，五千两。”

“三千石！五千两！”王彪忍不住低声惊呼，随即意识到失态，连忙噤声。但堂内气氛明显为之一松，众人眼中都亮起了光。野狐岭和后续几场血战，堡内粮秣银钱早己见底，这真是雪中送炭！虽然比起真正的损耗和阵亡抚恤，这点补偿杯水车薪，但己是难得的及时雨。!秒?漳.结^晓_说+徃^ ?首￠发.

林风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声音陡然转沉：“粮有了，饷有了，官位也升了。是不是觉得，可以松口气了？”

刚刚升腾起的些许轻松气氛瞬间凝固。众人心头一凛，目光重新汇聚到林风脸上。

“看看外面！”林风指向厅外沉沉的夜色，“堡墙是修高了，堡内是多了几千流民开垦的田地！但我们死了多少兄弟？野狐岭、高家庄、水家镇…哪一场仗不是用人命填出来的？活下来的，带伤的有多少？你们自己身上，谁没几道疤？”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扫过张铁柱渗血的胸口，扫过李石头脸上的伤疤，扫过堂下众人身上或新或旧的绷带。

“为什么？”林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众人心上，“为什么我们以寡敌众？为什么每次剿匪，都要靠兄弟们用命去堆？为什么一个水家镇的巡检，就敢勾结土匪，三番五次劫我们的粮道？”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隼：“因为我们还不够强！强，不仅仅是刀快甲厚！强，是脑子要清楚！是号令要分明！是临阵要知进退！是知道为什么打，怎么打，打完了怎么收拾！”

他猛地站起身，肩头的伤处传来一阵刺痛，让他眉头微蹙，但声音却更加斩钉截铁：

“从明晚开始，黑石堡千户所，‘讲武堂’开课！”

“地点，就在这里！”

“时间，每晚戌时正（晚八点）开始，一个时辰！”

“规矩：火枪队全员、小旗官以上军官，必须到！无故缺席者，李镇抚，军法从事！”

“哗——”堂下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夜校？读书？识字？算数？这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