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我这是正经台州米,粒粒干净!”
领头的浙商船老大急得跺脚,脸都红了。
“干净?我说不干净就是不干净!来啊,查验!”朱旺冷笑一声,根本不听解释。
顿时,楼船上甩过几支套着铁钩的竹篙,“噗噗噗”狠命地捅向粮船鼓鼓囊囊的麻袋!糙劣的麻袋经不住铁钩拉扯,瞬间破裂!哗啦啦……珍贵的白米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落入浑浊的运河水之中,激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啊——!”船老大和船员们心疼欲裂,目眦尽裂!
“住手!你们这帮畜生!!”
岸边己经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百姓,他们看着雪白的米粒沉入水底,仿佛看到了自家妻儿的口粮被糟蹋,发出愤怒到极致的哭嚎和咒骂!有几个汉子甚至捡起石头想砸向朱家,陆家的楼船,但立刻被更多凶悍的家丁持棍挡回。
“查验有损,损失自负!”陆通冷冰冰地道,“这些米,我们收了!按每石二两五钱银子结算!签字画押,卸货!”
根本不允许粮商辩解,在棍棒的威逼下,船老大签下屈辱的字据。
一袋袋刚从船腹搬出、尚带着余温的救命粮,被粗暴地转移到那些豪绅控制的小船上。
那价格,远低于他们本可卖出的市价!更远远低于他们从产区收购的成本价!
这才是赤裸裸的抢劫!而且是利用官府职能的空隙,打着“查验”“平价”的伪善旗号,行敲骨吸髓之实!
河边,水面上漂浮的米粒缓缓下沉,岸上,是百姓绝望到麻木的眼神和抑制不住的抽泣。
人群中,一个戴着斗笠,穿着寻常青布长衫的身影微微抬起头,帽檐下冰冷的眸光,扫过河心耀武扬威的朱家楼船,扫过岸边痛不欲生的百姓,最终落在那沉入河底。又被水流渐渐卷走的白米上。
他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接住了几粒漂浮到船边、未被浸湿的米粒,指腹捻了捻,米粒晶莹完整,哪里有什么霉变砂石?他握紧拳头,将那几粒沉甸甸的白米攥入手心,仿佛要将这滔天的罪恶与证据一并攥碎。
苏州,这暴风眼的内核,己然沸腾到了毁灭的边缘。
林镇东知道,他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那盘踞在苏州城里的“西大家族”及其背后的魑魅魍魉,才是这场人祸的真正推手。此刻的运河边,民怨滔天,而那西道屹立在豪华门楼后的影子,却仍在狞笑。
苏州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小客栈,空气中弥漫着潮气和阴沉。
“袁章京,情形可查清了?”林镇东沉声问道。
身着灰色旧长衫的袁昶急忙躬身,奉上一叠厚厚的卷宗:“回公爷,下官连日暗访,所得详情尽录于此。此番苏州米荒,实乃天灾人祸交相煎迫!”
“哦?细细讲来!”林镇东手指叩击桌面。
“天灾者,”袁昶语速稍快,“一为长江上游洪汛,毁田溃坝,航道阻绝,荆楚稻米难下江南;二为太湖淤塞年深,水道失修,水患频仍,沿岸良田多没于泽国,产粮锐减。”
“人祸呢?”林镇东追问。
“人祸尤甚!”袁昶深吸一口气,“其一,干旱、水患连年冲击,常平仓虚耗己久,储备本就不敷赈济之用。恰逢苏松粮道新官上任,仓廪交接仓促,其中猫腻……恐难避免!其二,去岁桑蚕欠收,价昂诱人,近年农户皆弃稻而桑者甚众,苏州稻田日削,所产粮食己然锐减!且漕粮仍在征收。”
“哼!”林镇东一声冷哼,寒意顿生,“刚毅奏报江苏田赋可是平白多增了几十万亩!这新收的银子,莫非是袁章京帮着纳的米粮?”
“公爷明鉴!”袁昶额头瞬间沁汗,“下官惶恐,纵有百胆,亦不敢沾指半分!只是……此等情形下,常平仓空疏,地方官员是否与豪绅有所勾连……下官实无确证,不敢妄言!”
“依你之见,解眼前危局当用何策?”林镇东压制怒火。
“下官愚见,当务之急乃火速从异地调集粮米入苏,一面平粜以抑市价,一面开仓赈济穷黎,方可……”
袁昶谨慎回答。
“袁章京,这话与没说何异!”林镇东粗暴打断,甩手将那叠厚厚的单据砸在袁昶面前,“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袁昶惊疑地拿起,翻开一看,竟是数不清的粮货截留、强购的签单凭据!日期、地点、数量、经手人……赫然在目!
“粮船未及入城,便在运河上遭了劫!一墙之隔的上海米价不过一两三钱!此地己飙至九两!九两!”
林镇东眼中怒火几乎喷薄而出,“这西姓豪奴!视王法为无物,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