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到市里的一段公路两旁。林超然、张继红等几十名返城知青,在用各种工具清除公路上的厚雪。
谭书记接外宾的车队通过,每辆车上都插着小国旗。
一辆车靠路边停住,谭书记和杜秘书下了车。
谭书记问一返城知青:“你们哪儿的?”
返城知青:“返城知青,暂时哪儿的也不是。”
谭书记:“唔?谁派你们来的?”
返城知青:“林超然、张继红。”
杜秘书指着说:“您看那儿。”
林超然、张继红拄着锨在望这边。
谭书记明白了,招手。
林超然、张继红也招手。
谭书记与几名返城知青握手,回到车上。
几辆车的车窗摇下,老外们探出头伸出手,频频招手。
穿上了棉袄戴上了棉帽子的林超然和静之走在路上。
静之试探地问:“姐夫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林超然:“对。”停下脚步,掏出一张纸币给了静之,“拿着这五元钱。”
静之:“姐夫,我不缺钱。”
林超然:“撒谎。你又享受不到助学金,又不好意思向父母要,怎么会不缺钱呢?”
静之只得把钱接了,小声地说:“谢谢姐夫。”
林超然俨然长辈似的:“给自己买两双棉袜子。大冬天的,还穿双的确良丝袜怎么行?脚冷就全身冷,这是生活常识。”
静之点头。
林超然:“还有,你现在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返城的待业青年,你是黑大的学生,而且是学生会的干部,你以后要少到我们这儿来。”
静之:“为什么?”
林超然:“为什么还用我告诉你吗?我们返城知青身上有毛病。我们这种毛病,越聚在一起,越明显。我们下了几年乡,就自以为是一种资本,好像被亏待了似的,动不动拿我们的经历说事儿。我们习惯于称兄道弟,有时候江湖义气第一。一旦一些人冲动,往往一批人跟着冲动。这一点,在我们兵团知青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我把它归纳为‘兵团知青习气’。”
静之不以为然地说:“没想到你会有这种看法。那你自己身上呢?”
林超然:“我的话当然也包括说我自己。你对我的话不以为然是吧?”
静之坦率地说:“对。虽然你说也包括你自己,但我还是能听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所以我要斗胆在你这位姐夫面前承认,我不认为你那么评价知青友谊是客观正确的。而且我建议你以后不要在返城知青之间说类似的话。那话听着太刺耳,太伤人。”
林超然:“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接受你的建议的。恰恰相反,我认为我有责任以后在返城知青中经常说,多说。我那么归纳,并不是要全面否定返城知青之间的友谊。在下乡的岁月里,在特别艰苦的环境中,我们那一种友谊是弥足珍贵的。即使未免带有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江湖义气色彩,那也是曾使我们感到过温暖的……”
静之:“但现在返城了,不再有班、排、连、营这种集体关系了,就应该相忘于江湖?”
林超然:“人和城市的关系比人和农村的关系复杂多了,人和社会的关系也比人和集体的关系复杂多了。既然现在都回到了城市,以后又都是城市公民了,那就要尽早克服掉一些是知青时的部落人习气……”
静之:“这么一会儿,你已经创造了两个概念了。”
林超然:“你冷不冷?”
静之:“冷。”
林超然严厉地说:“冷就别站这儿跟我顶嘴!以后不允许你再掺和我们的事!也不允许你常到我们这儿来!我们的事今天刚对了,明天可能又错了!我已经没法儿不在对错之间走钢丝了!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静之:“不劳教诲,怎么就对怎么就错,我自己也有头脑!”
她说罢转身便走。
林超然:“你给我站住!”
静之站住了。
林超然:“你再经常来,别怪我当众撵你走!”
静之就扭头看着他。
轮到他一转身就走了。
静之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充满泪……
江北。精神病院。慧之在拖一条长长的走廊;一位年长的女性走来,是护士长。
护士长:“小何,水凉,拖一遍就行。”
慧之:“护士长好。拖一遍拖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