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荣频频点头,忽然说:“老爷知道方校尉去哪里了吗?我买猪回来,还没见着他呢。派他去且末镇最合适了。”
狄公说:“我刚才听说,方校尉去捉拿一个泼皮了。昨夜城里一家酒店内两个泼皮酗酒斗殴,失手出了人命。里面详情还不清楚,等方校尉回来就知道了。”
洪参军忽然看见狄公书案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不由好奇地问:“老爷书案上的这个木盒,以前没见过,想来又是什么稀世古物了。”
“木盒?”狄公醒悟过来,伸手从书案上取过木盒,递给洪参军:“在孔庙后街上的那家古董店买到的。我见盒盖上镶着块白玉,刻成一个古篆的‘寿’字,正好用来庆贺太太的寿诞,这木质也极贵重。”
洪参军赞赏了一番,递给马荣,马荣捏在手中细细端详,说:“这盒子正可以用来放寿帖。可惜盒盖上有两处刀痕,很煞风景。这一边划成了个‘入’字,那一头像是个‘下’字。老爷,等我拿去找个细工木匠把它磨光了。”
“这个主意不错,我也看到那划痕了。”狄公说,“午后半天工夫能完工吗?”
“这种小活儿哪里需要半天?”马荣正要把木盒纳入衣袖,又好奇地打开盒盖。
“盒盖后面还粘着一片纸呢。”
“那是价目标签,你撕去吧。”狄公说。
马荣把小指的指甲剔入纸片下,轻轻挑开,忽然说:“老爷,这不是价目标签,上面还有两行小字呢。”
狄公接过纸片,不由念道:“吾饥渴不堪,命在旦夕,望速垂救。——具款是:白玉辛巳九月十二日。”
“老爷,要是一个叫白玉的姑娘在垂危中呼救,莫非她遭遇了不测,被坏人关押了。辛巳年九月,哎哟,已经快一年了,说不定这白玉姑娘早饿死了。”
洪参军说:“也许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捉弄人的,不必当真。”
“岂是玩笑!”马荣急了,“你看这字体,黑紫干腥的,要是当时用鲜血写成,粘在盒内偷偷扔出窗口或烟囱。如今固然是早死了,但这个白玉来路蹊跷,老爷又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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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慢慢捻动长须,木然地瞅着盒盖上那块刻成‘寿’字的白玉,不觉发起愣来。忽然听到门外有人禀报。
“进来。是方校尉吗?”
来人果然是方校尉,只见他神采飞扬,红光奕奕的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启禀老爷,那个肇事杀人的泼皮已经拿到,名叫阿牛。被杀的也是一个无赖,叫沈三。”
狄公点点头:“一会儿早衙升堂,我就传审。证人都到齐了吗?”
“酒店里的掌柜、伙计、杂役,全都传到了。那酒店招牌叫‘马侯酒店’,还有当时在店堂的食客,也可以作证。”
狄公满意地点点头:“现在你先下去,等候巳牌升堂。”
方校尉走后,狄公默默拿起那口紫檀木盒,在手上摆弄了半晌,又忧郁地看了一眼,说:“不管这个白玉是真是假,它已经不再是吉祥的寿礼了。早衙还有半个时辰,我得再去那古董铺另选一件寿礼,顺便问问这木盒的来历。洪亮,你去查阅去年的官牍档案,看看九月里有没有人来衙门报案,说一个名叫白玉的女子突然失踪。古董铺不远,马荣,我们走着去吧。”
第十四部 紫光寺 第三章
辰时将过,南门外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行人多得像游鱼。只有白莲湖一带波光粼粼,笼罩着淡淡青雾,早晨的凉意还未退去。一行行垂柳如同整齐排列的舞姬,将飘飘袅袅的枝条垂在水面上,湖中落花墩上的宝塔尖顶,在碧玉般的湖波中映出纤细窈窕的倒影。
狄公和马荣乔装打扮后走在街头,似乎没被人认出来。眼看来到南门里最热闹的集市,马荣忽然发现一个女子睁大眼睛紧紧盯着他们。这女子身材修长,亭亭玉立如玉树,身披道姑的玄色长袍,头上裹着大幅羽巾,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仿佛要喷出怒火。
马荣看得呆住,心中疑惑。这时路上一顶大轿吆喝着横过,那女子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右边拐进去就是孔庙后街了,古董铺就在街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