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吃完,推开杯盘。洪参军上前收拾,一一归在木盘里,正要回去。狄公说:“洪亮,你还记得发生在兰坊的那桩悬案吗?就是京师司珍衙门的司库掌固邹敬文五十锭御金被盗的事件。”
“老爷原来是对这件案子有兴趣了。这事刑部已经悬为无头官司,不了了之了。再说,那时老爷还没到任呢,案子早在去年……”
“对,确切地说,案子发生在去年,也就是辛巳年八月初二。洪亮,这么长时间清平无事,闲散久了,没案子审理,觉得很无聊。昨天我偶尔翻翻衙署里的旧档案,竟对这桩巨案动了兴趣。等有空的时候,我们商议商议吧。”
洪参军放下盘子:“我们还在濮阳的时候,就从邸抄里读到过这件事。当时京师震动,户部的两名大员被革职,不过那五十锭御金却石沉大海,再无消息。幻想姬 首发”
狄公笑了:“洪亮,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你这就说说,那五十锭金子是怎么被盗的。”
“司库掌固邹敬文奉圣命从京师西去沙陀国采办御马,途经兰坊城,住在官驿里。一夜之间,五十锭黄金变成了一堆铅条。”
正说话间,马荣走进内衙禀报:“老爷,我买了一口三百斤的肥猪,滚水已经备好了,正等着宰杀呢。”
狄公笑道:“这口肥猪单靠你一人消受了,我和洪亮吃不多,太太们怕油腻,奴仆们不敢和你抢,唯一的一个客人又是吃素的。现在我和洪亮正议论着去年这里发生的一桩劫金巨案,你也不妨坐下来听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马荣拉过一条靠椅坐下——他和洪亮一样,一听到有案子办就来兴致,沉迷其中,欲罢不能。
洪亮继续说:“金锭被盗后,京师派来官员协同衙司严密追缉了三个多月,一无所获。邹敬文因渎职被查办,关进京师大牢,还牵累了户部尚书和安西大都护,举朝震动,天下皆知。”
狄公又问:“依你看来,作案的盗贼可能是什么人?”
“据闻,当时邹敬文携带了三口重量、形制都一样的皮箱,黄金藏在哪一口皮箱只有他一人知道。事实上,随行护卫的内廷禁卒和兰坊官署派出的兵士谁也不知道邹敬文此行的目的,更不知道他携带巨金在身。后来邹敬文在狱中说,那口藏有黄金的皮箱边角裂了一条口子,偏偏就是那口皮箱被人调换了内容,其他两口皮箱却纹丝未动。这窃盗黄金的肯定是内贼无疑。”
狄公摇头道:“说是内贼却有一点不符。盗金者将铅条换了黄金,原本只是为了迷惑邹敬文,拖延时间,等邹敬文到了沙陀国才发现黄金被盗,那时已经晚了,罪犯早已逃之夭夭。这内贼一逃,岂不是暴露了?海捕文书一下来,定为钦犯,过不了边关,能藏在哪里?如果是外贼,即便不出边关,依旧可以在兰坊城自由出入,谁又知道呢?再有,京师御使携带物品过境有惯例,每天睡前和起床后都要检查所带物品。当时黄金被铅条换了,第二天一早邹敬文就发现了。内贼知道这个惯例,何必多此一举。”
洪参军点了点头:“前任县令把护卫的四名兵士拷打了七天七夜,也没问出下文。又把市井泼皮、无赖、乞丐、小偷一并捉拿,闹腾了一个月,哪里见着黄金的影子?最后还是被削了官职。”
狄公说:“官府不应只在兰坊一地搜索。黄金虽然是在兰坊官驿被劫,但罪犯恐怕早在邹敬文到达兰坊之前就密谋策划了。据说,邹敬文到兰坊之前一夜,住在且末镇。罪犯恐怕是在且末镇就探得邹敬文携带巨金从兰坊去沙陀的信息,而且巨金就藏在那边角有裂口的皮箱内。罪犯早就在兰坊等候邹敬文了。”
洪参军不解:“照老爷的话推断,盗金者可能从京师到这里的任何地方探得消息,甚至邹敬文出京师之前就得知了密信。从京师到兰坊有五千里,怎么就说是且末镇呢?”
狄公笑了:“我说是且末镇上走漏了消息自有证据。邹敬文在狱中供称,那只装有金锭的皮箱只是到了且末镇才开裂的,他说里面有一条金锭棱角尖锐,路途颠簸,又跌下马背一次,导致裂缝破口,最终被坏人利用。我们现在就派人带公文信函去一次且末镇,把邹敬文当夜在那里的行止问清楚。比如,他在那里住宿时有没有会客,有没有收发信函,有没有逛街花钱,有没有什么女子故意纠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