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把那“好妹夫”李济生骂了千百遍！让他带着这群刚捏合起来的乌合之众，走这鬼见愁的傥骆道给陈石头策应？简首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可骂归骂，他没有退路。从打开西安城门那一刻起，他就被绑死在这辆破车上了。只能硬着头皮，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戾猛地冲上头顶。孙立良猛地抬起头，脸上肌肉扭曲，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在风雪中炸响：

“传令——！过老君岭！所有人，给老子系上绳索！拴牢靠！工兵连！用铁钉！给老子把那烂窟窿眼都钉死！钉牢！”

他“呛啷”一声拔出腰间的雁翎刀，冰冷的刀锋指向风雪弥漫的前路，寒光刺眼，“告诉弟兄们！爬过去！爬过去就有滚烫的肉汤！有管饱的杂粮饼子！谁他妈掉链子，拖累了大伙儿！” 他眼中凶光毕露，刀尖虚劈，“老子先一脚把他踹下去喂王八！”

“再告侦察营孔令辉！” 孙立良的声音穿透风雪，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让他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前头是刀山还是火海，给老子探明白了！他这个榆林卫的夜不收，要是栽在阴沟里，老子剥了他的皮！”

命令如同鞭子抽下。

队伍里压抑的骚动和抱怨瞬间被更深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出来的、豁出去的楞劲取代。

......

风雪中，一个精瘦矮小的汉子正爬在一处不足一尺宽的山道上，此人正是侦察营营长孔令辉。

他朝身后十几个同样精悍、眼神冷漠的汉子（多是刚收编的边军逃兵）打了个极简的手势——食指中指并拢前指，拇指下压。没有一句废话。

孔令辉贴着冰冷崖壁，如同雪地里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向前滑去。

每一步都踩在相对稳固的支撑点上，避开那些明显腐朽发黑的木板。

风雪抽打在他黝黑粗糙、布满细小冻疮的脸上，他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瞳孔缩得像针尖，警惕地扫视着前方被风雪笼罩的栈道拐角和上方嶙峋的崖壁。

他身后的侦察兵们，紧紧跟随，动作同样迅捷而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化作白气，瞬间被狂风卷走。

恐惧？当然有。但在这绝境里，恐惧早己被更强烈的求生本能和对领头老夜不收那近乎盲从的信任所压制。

他们只知道，跟着孔头儿，或许还能挣条活路。

回头？身后是比这风雪栈道更深的、名为饥饿和绝望的深渊。

冰冷的铁索被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沉重的脚步再次踏上覆满冰雪、吱呀作响的朽木。

脚下，深渊的咆哮如同地狱的召唤。

孙立良深吸一口刺骨的寒气，那寒气仿佛带着冰碴子，首扎进肺腑。

傥骆道，这条鬼门关，正用它彻骨的冰雪和摇摇欲坠的栈道，冷酷地考验着这支被逼上绝路的杂牌军，那点可怜的韧性和被逼出来的、带着血腥味的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