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升平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茫然。

天…塌了？就这么塌了？

……

西大街，西安供销社第二分社门口。

往日紧闭的铺板被卸了下来，露出黑洞洞的铺面。虽然里面货架早己空空荡荡，但门口却支起了两口巨大的行军锅，锅里翻滚着粘稠的粟米粥，蒸汽裹着久违的粮食香味，在闷热的空气里弥漫开。

锅前排起了长龙，人头攒动。不再是麻木的绝望，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渴望。

枯瘦的流民，面黄肌瘦的市民，捧着破碗、瓦罐，甚至双手，眼珠子死死盯着那翻滚的粥花，喉头不住滚动。

张黑牛带着一队刚在兵备道衙门领了杂粮饼子、肚子里有了食儿的标营士兵，挎着刀，在粥棚外围维持秩序。他啃着手里剩下的半块饼子，粗糙的饼渣沾在络腮胡子上。

他手下姓刘的把总凑过来，一边警惕地盯着躁动的人群，一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茫然：“千总爷…这…这就…真干啦？秦王府的粮都动了…”

张黑牛狠狠咬了一口饼子，用力咀嚼着，仿佛在嚼碎最后一点犹豫。

他抹了把胡子上的饼渣，眼神凶狠地扫过那些因为一点推搔就眼冒凶光的饥民，又望了望远处秦王府的方向，声音粗嘎，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厉：“干？他娘的，老子们吃了秦王府的粮，刀把子都沾了这趟浑水！还问干不干？”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那些眼巴巴等着粥的流民，又指向自己手下那些刚填饱肚子、眼神复杂却不再空洞的兵。

“回头路？早他娘的断了！不跟着李同知把这天捅破，咱们，还有这些快饿成鬼的，都他妈得死！死路一条！往前走，是刀山火海，也是活路！懂了吗？管好你的人，谁敢在这节骨眼上生乱子，老子第一个剁了他！”

刘把总被他眼中那股豁出去的凶光慑住，咽了口唾沫，用力点头：“懂…懂了，千总爷！” 他挺首腰板，握紧了刀柄，朝着有些拥挤的粥棚队伍吼了一嗓子：“都他妈给老子排好！不许挤！挤翻了锅，谁也别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