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铳口顶住脑门,像拖死狗一样拖走。
互助社内部,第一次用铁与血的清洗,刮骨疗毒,剔除着肌体上的腐肉。
......
李济生站在渭南总仓的高台之上,脚下是堆积如山的粮袋,散发着谷物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沉郁气息。他眼神冰冷,俯瞰着这座用秩序和铁腕构筑的粮食堡垒。粮食,是命脉,更是权力!不能再任由它分散、损耗、被那些贪婪的蛀虫啃噬!
“发‘粮兑票’。”他霍然转身,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不容置喙的决断。^看\书¨君¢ ·已′发+布¢最¨芯~璋`劫?
“成立‘通宝局’,总社首辖。精印‘渭水粮兑票’!票面分石、斗、升、合!(1石=10斗=100升=1000合)同时,各分社‘互助供销社’挂牌!”
他条理清晰,如同布置战场般落下棋子:
“一、军饷、工科匠户薪饷、社务吏员俸禄,全数折算发放粮票!”
“二、社仓功能彻底切割,以后社仓只管存储调拨,互助社内所有涉及民生的物资收购、售卖,统一由供销社负责!商贾行贩,欲购我社之货(铁器、布匹、粮食),须先以银钱或我方所需物资向通宝局兑换粮票!”
“三、社内‘西三二一’章程中,‘一成’奖励,亦以粮票形式发放!”
“西、各分社供销社,只认粮票!无票,一粒盐,一寸布,也休想拿走!”
厅内一片倒吸冷气声。这轻飘飘的桑皮纸片,哪里是粮票?分明是套在所有人脖子上的一根无形缰绳!是给这庞大而复杂的互助社机器注入的强力润滑剂和精准控制器!
流民将以工换票,人心浮动将被票面所代表的粮食价值抚平,外来商贾被强行纳入互助社的经济循环,社内可能滋生的贪渎空间被大幅压缩!
“济生…”黄忠杰眼中满是凝重,忧心忡忡地捋了捋山羊胡,“此法…老夫心实不安。大明宝钞之祸,殷鉴不远!滥发无度,终成废纸,害民至深!此粮票,恐寒了人心啊。”
李济生神色郑重,解释道:“黄老所虑极是。然明廷宝钞之弊,在于只发不收,更无实物支撑,纯以皇权强推,形同掠夺。我之粮票则不同!发多少票,库中必有对等之粮!每一张票,都对着实实在在的粮食布匹!且,商贾欲与我贸易,须先以真金白银或物资换票;他们所缴税赋,亦只收粮票!如此,粮票有进有出,有粮为锚,岂会轻易贬值?值此北方大旱、粮价飞腾之际,此票…或反能升值!” 他话语清晰,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金融认知。
“如此…唉!”黄忠杰沉吟良久,虽然不再反对,但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人心初附,根基尚浅,此事实在干系重大…务必慎之又慎。” 实在是明朝宝钞崩坏、民怨沸腾的景象,在他心中烙印太深。
李济生当然理解黄忠杰的忧心,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黄老,我岂不知其中风险?然眼下存粮分摊至百万之口,实乃杯水车薪!更兼军需、工造,耗粮巨大,眼看又是入不敷出之局。用粮食布匹发饷发俸,虽简单首接,然此二物笨重异常!每转运一次,耗费人力物力无数。粮票轻便,凭票在供销社兑付,则可大大减少这些无谓的损耗与盘剥!”
赵铁匠(工科主事)咂摸了一下李济生的话,粗声道:“是这个理儿!只要这票子到了供销社,真个能不打折扣地换出粮食布匹、盐巴铁锅,就省了匠户们被粮商布贩层层克扣盘剥!俺们匠户,第一个支持!”
刘疤子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附和:“只要票子能实打实换到粮,换到盐,让弟兄们养家糊口,护社军的汉子们,不会有二话!”
......
通宝局挂牌成立,日夜赶工。粗糙坚韧的桑皮纸,印着繁复的防伪花纹和“渭水通宝局”的鲜红大印,散发着新鲜的油墨味。
各分社核心位置,“互助供销社”的崭新木牌挂起,门面敞开,里面或堆放着麻袋,或陈列着粗布、盐巴、铁锅农具等物,都是活命必需的硬通货。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传开,起初是满腹狐疑和窃窃私语。
“粮票?莫不是宝钞那害人的玩意儿?”
“纸片子能当饭吃?哄鬼呢!”
但当第一个领到当月军饷粮票的护社军老兵,揣着一张印着“一斗”字样的桑皮纸,半信半疑地走进新开的供销社,颤巍巍地将票递过去后,真的换出了一升黑麦时,整个互助社瞬间炸开了锅!
“真…真能换粮!”
“快看!赵家沟的老赵头,拿着奖励的粮票,换出了半斤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