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但以李济生如今之势，前程不可限量啊！”

孙启年是个面色苍白、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清瘦半老头，闻言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眉宇间又浮起忧虑：“李家…终究是骤起于草莽，根基浅薄了些。那李济生，听说是个杀伐决断的性子，手下尽是些亡命之徒…婉如性子柔顺，不善言辞，过去会不会…”

“叔父多虑了！”孙立良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市侩而精明的光芒，“您还没看明白吗？陕西的天，早就变了！朝廷的精锐都被抽去北边填鞑子的窟窿！潼关那边，要不是李济生的人马顶上去，刘宗敏那杀才早就破关而入了！您看看他手下那兵，那炮！那令行禁止的杀气！再看看他那互助社，几十万丁口捏在手里，粮饷自足，铁器自造，连巡抚都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他个‘团练使’的帽子！这是什么？叔父，这是实打实的藩镇之基啊！”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笃定：“李济生此人，绝非池中之物！眼下虽只顶着个佥事、团练使的名头，实则己是手握重兵的割据之雄！婉如过去，虽是妾室，但有咱们孙家做靠山，那主妇王氏，一个商贾出身的妇人，拿什么压官宦人家的小姐？只要婉如争气，早些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哼…”

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而贪婪的算计，“以咱们家在省城的根基和人脉，慢慢渗透进去…日后，那互助社几十万丁口、那金山银山的产业，有一半，就得跟着婉如的孩子姓孙！那些泥腿子，就是咱孙家的奴才！”

孙启年听得目瞪口呆，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既有对权势富贵的本能渴望，也有一丝被这赤裸算计惊到的茫然和不安。

这时，屏风后传来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孙婉如的生母，一个面容憔悴、眼带愁容的妇人转了出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孙启年：“老爷…那李家…终究是刀头舔血的人家…听说这几日在华州杀得尸山血海…婉如她…嫁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无知妇人！”孙立良不耐地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冷酷，“乱世之中，平安是求不来的！嫁个窝窝囊囊的破落户，就能保平安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跟着李济生，才是泼天的富贵，才是给婉如挣一条活路，更是给咱们孙家挣一条通天大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孙立良拂袖而去，留下孙启年夫妇一个沉浸在权势富贵的迷梦里怔忡失神，一个满心是对女儿未知命运的恐惧。

桌案上，锦盒里那支赤金点翠凤钗，在跳动的烛光下闪烁着冰冷而诱人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