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社仓的几条冻土路上，车流马队汇成了沉默而迅疾的长龙。车轮碾过冻得硬邦邦的土地，发出沉闷而固执的滚动声，碾压着昨夜的血与火。

牛车上粮袋堆成了小山。骡马背上也驮着鼓囊的麻袋。更多的人，扛着粮袋，背着粮袋，手里提着筐篓，里面是扫拢的、沾着血泥的麦粒。人人脸上都是硝烟、血污、汗水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和不顾一切的急切。

他们沉默着，脚步沉重而飞快，每一步都在冻土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奔向塬上那几十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奔向那维系着互助社最后一丝生机的社仓。血染的车辙和脚印，如同大地被撕开的、通往生存的伤疤，深深地烙在寒冷而微明的晨光里。

靳三楞赶着装满粮袋的牛车，老黄牛喷着粗重的白气。他不敢回头看那片刚刚经历过的修罗场，只死死盯着前方李家塬在晨雾中渐渐清晰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