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稍稍平复。

“只要墙在，人在，就有希望。”王氏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她的目光，最终落向了粮仓的方向，那里，是塬上数万人的命脉所在，也是风暴的中心。她的眼神，沉静而坚定，如同塬墙下深扎的根基。

第30章（2）

日头沉下去，贼兵的营盘里点起了篝火，星星点点，像野地里饿狼的眼睛。塬墙上，火把也亮了起来，人影幢幢，警惕地盯着那片黑暗。白日的炮火和嘶吼沉寂下去，只剩下风声和远处营盘里隐约传来的嘈杂。但这沉寂，比白日的喧嚣更让人心头发毛。

李济生没下墙，裹了件旧棉袍，靠在垛口后面闭目养神。他知道，翻山鹞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白天的硬骨头啃不动，夜里的小刀子，怕是要来了。

果然，刚过三更天，墙外死寂的黑暗里，猛地响起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喊杀声！伴随着梆子乱敲、破锣狂响！无数黑影在塬墙根下晃动，似乎有无数人正扛着梯子往上冲！

“贼兵夜袭！上墙！快！”墙头守夜的护社兵立刻嘶声大喊，锣声急促响起！

刚迷糊着的守兵们一个激灵跳起来，刀枪出鞘，纷纷扑向垛口！火把下，只见墙根下影影绰绰，喊杀震天，却看不清具体有多少人，只觉黑压压一片！

“别慌！”李济生猛地站起，声音像冰水浇头，“是佯攻！耗咱们的力气！弓弩手稳住！听令！火把！往下照！”

密集的火把被扔下墙，火光摇曳着坠落，照亮了墙根下一小片区域。哪里有什么大队人马？不过是几十个贼兵，拖着树枝在尘土里来回奔跑，敲着破锅烂盆，声嘶力竭地喊叫！偶尔有几支稀稀拉拉的箭矢歪歪斜斜地射上来，力道绵软，钉在墙上。

“他娘的！虚张声势！”陈石头气得大骂，“放箭！射死这些扰人清梦的狗贼！”

一阵箭雨泼下去，墙根下的鬼影惨叫着跑散了些，但没过多久，另一处又响起同样的鬼哭狼嚎，同样的锣鼓喧天。整个后半夜，李家塬的塬墙根下，就像开了无数个破锣烂鼓的铺子，此起彼伏，搅得人心烦意乱，不得安生。守兵们紧绷着神经，被这无休止的骚扰弄得疲惫不堪，眼睛熬得通红。

李济生眉头紧锁。翻山鹞这招够毒，不求破墙，专耗人心力精神。他知道，真正的杀招，恐怕还在后头。

西更天将尽，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北隘口那边的骚扰声渐渐稀落下去。守了一夜的兵丁，眼皮子开始打架，连陈石头都忍不住靠着垛口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塬墙西侧，一处相对平缓、白天并未受攻击的土崖下，几条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他们嘴里叼着短刀，背上捆着绳索飞爪，动作异常敏捷老练。黑暗是最好的掩护，连墙头巡逻的火把光都照不到这个死角。

领头的黑影打了个手势，几条飞爪带着轻微的破空声，准确地钩住了墙头的垛口或凸起的木桩！黑影们立刻手脚并用，顺着绳索飞快地向上攀爬！

墙头上，负责这段防守的正是新编入护社队的王振武和他手下一个叫赵猛的兄弟。王振武到底是老行伍出身，警惕性极高。虽然也疲惫，但耳朵始终支棱着。当那飞爪钩住墙垛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时，他猛地睁开了眼！

“有动静！”王振武低喝一声，像狸猫般无声地扑到垛口边，探出半只眼往下看。月光黯淡，但他还是隐约看到了几条正在快速攀爬的黑影！

“狗日的！真敢摸上来！”王振武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他没有立刻惊动对方，反而对旁边惊醒的赵猛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伏低身子，悄无声息地抽出了腰刀和短矛。

黑影爬得很快，眼看最前面那个的脑袋就要冒出墙头！王振武猛地暴起！手中腰刀带着一股恶风，不是砍人，而是狠狠斩向那根绷紧的绳索！

“嘣！”绳索应声而断！那攀到一半的贼兵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首首地摔了下去！黑暗中传来沉闷的落地声和压抑的惨哼。

几乎同时，赵猛手中的短矛如同毒蛇出洞，狠狠刺向旁边另一根绳索上刚冒头的贼兵面门！那贼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捅了个对穿，尸体挂在半空摇晃！

“敌袭！西墙！飞爪！”王振武这才扯开嗓子大吼！吼声如同炸雷，瞬间惊醒了沉寂的塬墙！

“哪里？！”

“抄家伙！”

附近的护社兵立刻惊醒，火把、刀枪纷纷涌向西墙这段！

剩下的几个攀爬贼兵见行踪暴露，偷袭无望，也顾不得同伴，怪叫一声，纷纷松开绳索跳下土崖，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