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新涌入的流民也并非全是负担。在互助社的组织下，其中一部分相对强壮、拖累少的青壮，被迅速编入工程队伍。他们穿着互助社分发的、勉强御寒的破旧棉袄，扛着简陋的工具，在护社军的监督下，顶着风雪，跟着互助社的老社员们，投入到筑坝、挖塘、堆垒鱼鳞坑的繁重劳作中。沉重的冻土、冰冷的泥水、呼啸的寒风，压弯了他们的脊梁，磨破了他们的手掌。但每一次挥动镐头，每一次搬动石块，都能为身后的窝棚里，那嗷嗷待哺的家人，换来一碗能看见几粒米的、温热的稀粥。这是乱世里，用血汗换取生存的唯一途径。

……

暮色再次降临，风雪更紧了。前厅书房里，炭盆的火似乎也弱了几分。李忠佝偻着背，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账簿，站在李济生面前。他脸上的皱纹仿佛一夜之间加深了许多，捧着账簿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哭腔的惶恐和心疼：

“少爷…少…少爷…”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社…社仓的粮…快…快见底了！”

他翻开账簿，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着上面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数字：

“开春时，社仓公粮七千七百九十七石！”

“这几个月，收拢流民，西千三百二十七户！新增丁口一万八千余！”

“每日两顿稀粥，光是塬下这近两万张流民的嘴…加上塬上原有丁口…还有各处工程劳力的口粮补贴…每日…每日就要耗去近一百二十石粮！”

“入冬前抢收的那点塬下豆子高粱，还有鱼鳞坑里抢收的未熟粟豆秸秆，拢共才入仓不到两千石，早就填进去了！”

“如今…如今社仓里…只剩…只剩不到两千石了！”李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少爷！按这个吃法…只够…只够支撑一个半月了！一个半月啊！”

那“一个半月”西个字，如同三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书房里每一个人的心里。炭盆里最后一点火星挣扎着跳动了一下，终于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盆冰冷的灰烬。屋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去，只有窗外风雪的呜咽，如同死神的低语，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