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一瞬。
王秉德看着眼前这沉稳得不似十六岁少年的未来女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明。他点点头,又与李守业说了几句守孝的安排、路途的辛苦,便推辞了留饭,带着小厮告辞离去。
送走王秉德,书房里更闷了,像暴雨前憋着的天。
婚期延后的消息,像块无形的磨盘,压在李守业心口。他看着儿子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再看看桌上那两把沉甸甸的、通向杀头买卖的“锄头”,一股子从未有过的疲乏和茫然,像潮水般漫上来淹到了脖子根。
家事、国事、天下事,都在这大旱的年头,拧成了一股勒死人的绳套。
李济生却己转过身,重新抄起一把“锄头”,手指用力捻过那冰凉的锄裤暗扣,眼神锐得像刚磨好的刀锋。
亲事可以等,可这旱灾不等,崇祯爷的屠刀更不等!贩铁这条险路,非走不可!他看向还在那恐惧和家业两座大山间挣扎的父亲,声音不高,却带着淬火般的硬气:
“爹,马尽忠那头…拖不得了。这锄头,就是咱李家塬的活气儿!”
炉火在铁匠铺里明明灭灭,映着新打铁器的冷光。
而远在青海的莽莽草场与关内森严的铁禁之间,一条贴着律法刀锋爬行的险道,正随着李济生指尖在锄裤暗槽上的滑动,无声地显出了轮廓。
料备下了,火烧旺了,就看这三关——手艺的关、胆气的关、官府的关,怎么熬过这淬火的冷水,炼成一块能扛住乱世的硬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