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山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激醒的。+求/书-帮^ .哽!芯.最*筷~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冰冷黑暗的海面。眼皮沉重如山,每一次试图掀开,都牵扯着颅腔内钝刀刮骨般的剧痛。他费力地喘息,浓重的血腥味和汗馊气首冲鼻腔。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震天杀声和战马嘶鸣的幻听,但此刻,周遭却是一片死寂,只有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染血的草原,不是混乱的军阵,而是雕花木梁、青砖铺地,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定州山川舆图——这是抚远参将府的议事厅!他正躺在一张宽大的硬木长椅上,身上盖着一件薄毯。
短暂的迷茫瞬间被汹涌的耻辱和惊怒取代!他挣扎着想坐起,却牵动了浑身筋骨,一阵眩晕袭来。
“秦帅醒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秦远山猛地扭头,充血的双目死死盯住声音来源。
陆沉!
他正坐在主位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一身简朴的青袍,脸上没有胜利者的骄狂,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在他左右两侧,如同磐石般矗立着两人:左边是身形魁梧如铁塔的亲卫统领胡一刀,手握刀柄,目光如电;右边则是悍将唐龙,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厅内每一个角落。
目光移动。
周烈!那个曾是他最倚重、视为定州军铁壁的副将,此刻就站在陆沉身侧,面色沉凝如水,目光复杂地与他对视。周烈身旁,是同样神色紧绷的周猛。
再往后,是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些是他军府中见过几面的校尉,更多则是他完全不认识的年轻面孔,皆身着定州军制式校尉服色,目光灼灼,带着审视与警惕,如同群狼环伺。
秦远山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抚远城下那噩梦般的一幕并非虚幻——他,堂堂定州军大帅,真的成了阶下囚!
一股暴戾的怒火首冲顶门,几乎要让他咆哮出声,质问周烈的背叛,痛斥陆沉的奸诈!但多年沙场沉浮、宦海倾轧磨砺出的最后一丝理智,死死压住了这股冲动。他深吸一口气,那刺骨的寒意似乎也随着这口气沉入肺腑,强行冷却了沸腾的血液。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从长椅上支起身子,动作僵硬,每动一下都牵扯着浑身的酸痛。他无视了胡一刀和唐龙瞬间绷紧的身体,无视了陆沉身后那些校尉们警惕的眼神。他的目光落在腰间悬挂的那柄跟随他多年的佩刀上。
他伸出手,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刀鞘。那熟悉的触感,曾带给他无尽的威权和力量。此刻,却只余讽刺。
胡一刀和唐龙几乎是同时向前踏出半步,手己按在刀柄之上,厅内气氛骤然凝滞如冰!
陆沉却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兰′兰\文+学, \庚¢欣+醉-全!胡一刀与唐龙对视一眼,依言停步,但目光依旧死死锁在秦远山身上。
秦远山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带着无尽苍凉的笑容。他手指用力,解开了腰间的佩刀。
“呛啷!”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那柄象征着他半生戎马、定州最高军权的宝刀,被他毫不犹豫地抛掷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刀鞘撞击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如同他心中某种东西彻底碎裂的声音。
“你赢了。”秦远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我秦远山……小看了你。”他抬起眼,目光如受伤的孤狼,死死锁住陆沉,“很感谢你没有让我在昏迷中稀里糊涂地做了刀下鬼。能清醒地面对结局,这是对一个武将……最后的体面。”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复杂,“若易地而处……我做不到。我会立刻……斩草除根!”
陆沉缓缓摇头,声音平稳而清晰:“秦帅,你错了。”
“错?”秦远山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嗤笑,带着自嘲与不信。
“你不会死。”陆沉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般在寂静的议事厅中炸响,“你的部将,也不会死。我陆沉,不杀你们。”
“什么?!”秦远山猛地抬头,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死死盯着陆沉的脸,试图从那张年轻的、平静无波的面孔上找出一丝戏谑或羞辱的痕迹。但,没有。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这怎么可能?!
他设下绝杀之局,欲置对方于死地,如今他成了阶下囚,对方却说……不杀?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希望,在他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