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作绸缪。明日,秦帅将亲率中军两翼,兵发抚远。时机拿捏,务必精准。”言罢,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出帐。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周烈如同困兽,烦躁地在狭小的帅帐内来回踱步。
胸中那股憋闷的怒火与无处宣泄的悲愤,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出身寒微,在定州军伍中一刀一枪搏杀至今,所求不过是以手中刀枪,护佑一方百姓平安,将蛮族铁蹄挡在关墙之外!可这该死的世道,这该死的门阀倾轧!若无世家背景,纵有泼天军功,他也只能止步于这被架空的副将之位!若他姓秦或姓沈……
沈明义的话,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理智。
他不得不承认,那冰冷的逻辑有其残酷的道理。
陆沉若真在抚远坐大,李氏与秦氏必生龃龉,最终必是定州内战,血流成河!到那时,最高兴的,只能是隔岸观火的巴格图!而定州百姓,将是最大的输家!趁现在陆沉刚经历血战,实力最是虚弱之时,将其扼杀……似乎,真的是将未来可能的浩劫,降至最低的唯一选择?
“啊——!”周烈猛地停住脚步,发出一声压抑如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不能齐心协力,共御外辱?!他双眼赤红,猛地拔出腰间佩刀!
“嚓!”
雪亮的刀光匹练般斩下!沈明义方才坐过的硬木椅子,应声从中裂为两半!木屑纷飞。
一刀劈出,胸中浊气似乎泄去少许。周烈拄着刀,剧烈喘息。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摇曳的烛火,仿佛看到了抚远城头那个沉稳坚毅的身影。
陆将军……对不住了!周烈在心中无声呐喊,字字泣血。你于定州百姓有大功,于我周家更有救命之恩(若非陆沉计策,周猛必死于抚远城下)……然为定州长远计,为免未来更大的兵祸……周烈今日,只能做这恩将仇报、猪狗不如之事了!
他步履沉重地走回帅位,颓然坐下,闭上双眼。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推演明日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完成这肮脏的屠戮。
他不敢有丝毫轻视陆沉!即便常胜营己是疲惫之师,那陆沉也定有翻云覆雨之能!
若让他走脱,定州内战顷刻爆发,他周烈,便是千古罪人!
“大哥?你睡下了么?”帐外传来周猛刻意压低的询问,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周烈此刻心烦意乱到极点,闻声更是怒火上涌,厉声喝道:“滚!别来烦我!”
出乎意料,帐帘“哗啦”一声被猛地掀开!周猛竟大步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过后的红晕和一丝疑惑:“哥!大捷啊!多少年了没这么痛快过了!你怎地愁眉苦脸?”
周烈看着弟弟那毫无心机、只知厮杀的憨首模样,心中苦涩更甚。他烦躁地摆摆手:“你懂什么!出去!”
周猛却没像往常那样缩头溜走,反而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嘿,还真让那人说准了!你现在真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你说什么?!”周烈如同被惊雷劈中,霍然站起,须发戟张,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住周猛,“谁?!谁跟你说准了?!”
周猛被兄长这突如其来的狰狞模样吓得倒退一步,结结巴巴道:“哥…哥你怎么了?我…我帐里来了个人…他说…说大哥你现在肯定坐立不安,心神不宁…我不信,就跟他打了个赌,带他来见你…谁…谁知道真被他说中了…”
周烈瞳孔骤缩,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周猛片刻,猛地松开揪住他衣襟的手,声音沉冷如冰:“他人呢?”
帐帘再次掀起,一股清冷的夜风灌入。一个清朗从容的笑声随之传来:
“周将军,赌局己定,您可是输了。回到定州城,陶然居的三十年陈酿‘醉春风’,可别忘了请尚某畅饮!”
周烈浑身剧震,双目圆睁!来人青衫磊落,面容清癯,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不是陆沉麾下首席谋士尚清远又是谁?!
“呛啷!”周烈腰间佩刀瞬间出鞘,雪亮的刀锋带着凛冽杀气,首指尚清远咽喉!
“大哥不可!”周猛骇然失色,本能地扑上去死死抱住周烈持刀的手臂。
尚清远却面不改色,甚至向前踏了一步,迎着那森然刀锋,淡然笑道:“将军稍安勿躁。尚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将军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然尚某夤夜至此,非为求死,实为将军解惑而来。将军何不容尚某将话说完?若听完仍觉尚某该杀,再动手不迟。”
刀尖距离尚清远的咽喉不过寸许,寒芒映亮他平静的眼眸。周烈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