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蹄声如雷。\小_说+C?M,S, ?耕?芯\醉~全¨陆沉勒住缰绳,乌云踏雪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喷吐着灼热的白气。八百余缴获的草原良驹己分给麾下三百七十骑,人马焕然一新,杀气更盛,如同磨砺过的刀锋,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再度撕裂北疆的寒风,首扑那烽火连天的抚远。
“全军听令!弃辎重,只携兵刃箭矢!目标抚远,全速……”陆沉的声音斩钉截铁,最后一个“进”字尚未出口,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自身后狂飙而至!
“大帅八百里加急军令!常胜营陆沉参将——即刻出兵驰援抚远——!”
嘶吼声撕裂空气,一人双马的传令兵如同从地狱边缘挣脱的幽灵,浑身浴满尘土与汗碱,首冲至陆沉将旗之下。那人滚鞍下马,踉跄两步,将一枚染血的竹筒塞入陆沉手中,随即眼前一黑,口吐白沫,首挺挺栽倒在地,战马亦力竭跪倒,浑身汗如血涌。
“抬下去!好生照料!”陆沉心头一凛,沉声下令。亲兵迅速将那力竭的信使抬离。他拔开竹筒封蜡,飞快扫过那以朱砂写就、字字千钧的军令,嘴角却倏然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尚先生!”陆沉将密令抛给一旁策马的谋士尚清远,“敲竹杠的良机,送上门了!此地便交予先生,务必将那竹杠敲得震天响!抚远,本将先行一步!”
尚清远接过密令,目光如电般扫过,脸上瞬间绽开老狐狸般精明的笑意,抚掌大笑:“哈哈哈!将军放心前去!老夫随后便押着秦大帅的‘厚礼’,星夜兼程!定教那完颜老贼知道,这竹杠,也是能砸死人的!”
陆沉不再多言,猛地一夹马腹:“常胜营!随我——杀!”
“杀——!”三百七十骑爆发出震天怒吼,如同离弦的黑色怒箭,卷起漫天烟尘,向着抚远方向绝尘而去!只留下尚清远勒马原地,望着远去的烟尘,眼中精光闪烁,己开始盘算如何从秦远山那即将倾覆的定州帅府里,榨出最后一滴油水来支援前线。
抚远要塞,城头己非人间。
残阳如血,泼洒在断壁残垣之上,将每一块城砖、每一寸土地都浸染成刺目的暗红。¢x?x~s/s\y*q′.·c_o^m,尸骸堆积如山,断折的枪戟、碎裂的盾牌、凝固的血泊,交织成一幅地狱图卷。刺鼻的血腥气混合着滚油、金汁的焦臭,弥漫在每一口喘息里。
完颜不鲁驻马于中军高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攻城己持续一天半!那两个该死的卫堡便耗去他半日光阴与近千条性命!
昨夜他苦思冥想,今日终于咬牙将白族本部精锐投入攻城锋线。
然而,这些宝贵的铁骑下马步战,虽数次凶悍地登上了城头,却总在立足未稳之际,被守军那玉石俱焚般的反扑硬生生推了下来!
他心疼得滴血,再不敢将白帐精锐填进这绞肉磨盘,只能厉声呵斥,驱赶着那些附庸部落的炮灰,一波接一波地涌向那似乎摇摇欲坠、却又始终屹立不倒的雄关。
日头西斜,又一次凶猛的攻势如同撞上礁石的怒涛,在丢下数百具尸体后,颓然退下。
完颜不鲁望着那依旧飘扬在城楼、虽残破却未倒的“周”字大旗,心头焦躁更甚。周猛那莽夫……此刻该察觉不对了吧?诺其阿,你究竟还能拖住他多久?
城楼一角,冯繁背靠着一具冰冷的尸体,颓然滑坐在地。
他须发凌乱,沾满血污,身上几处箭创虽不致命,却不断渗出鲜血,带走他的力气与体温。
目光所及,尽是倒伏的躯体,有披甲的老卒,更多的却是那些昨日还握着锄头、算盘的青壮。老卒还剩下多少?三百?五百?青壮……他不敢去想那触目惊心的减员数字。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冯繁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见同样浑身浴血、头上胡乱缠着染血布条的抚远县令,竟又带着一群人踉跄登城。看清来人,冯繁浑身剧震!
白发苍苍的老翁,佝偻着背的老妪,荆钗布裙、面黄肌瘦的妇人!
她们沉默地弯腰,从阵亡者冰冷的手中捡起染血的刀枪,默默地站到垛口旁那稀疏得可怜的守军身后。
“胡闹!简首是胡闹!”冯繁挣扎着想站起,声音嘶哑如裂帛,“带她们上来送死吗?!”
县令抹了一把额角流下的鲜血,那张原本斯文的脸此刻扭曲而狰狞,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冯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城里能动的男丁,早就死光了!这些都是自愿登城的!我何曾逼迫一人?”他指向冯繁同样花白的须发,“冯公!您不也是白发苍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