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桓玄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惊怒和后怕,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和如释重负的庆幸。
他微微侧身,挡在桓玄和那些士兵之间,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并未松开,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安抚性的、带着点无奈的笑容,对着桓玄低声道:
“桓公息怒。末将也是…迫不得己。”
“三百多条命悬一线,末将…别无选择。”
夜风呜咽着卷过空寂的长街,吹动两人的衣袍。
桓玄死死盯着陆沉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睛,那眼神里有坦诚,有决绝,甚至有一丝疲惫的歉意,唯独没有畏惧和后悔。
老神医胸中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复杂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夜色里。
他不再言语,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陆沉继续带路。
脚步重新迈开,沉重了许多。
那些沉默的甲士,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无声地跟随护卫着,甲叶偶尔相碰,发出细碎而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像是为这趟深夜的“求医”之路,敲打着沉重而肃杀的节拍。
城隍庙那破败的轮廓,在远处沉沉的夜色中,终于隐约可见。
几点微弱而飘摇的灯火,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喘息,在庙宇旁那片临时搭建的简陋营地里顽强地亮着。
那是常胜营伤兵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