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月后——舰上只闻官话声!若还学不会……”
他冷冷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便脱下这身水师军装,哪里来回哪里去!渤海舰队,不要聋子,也不容哑巴!”
这“第一把火”,熊熊燃烧的正是北洋水师沉疴己久的痼疾——地域山头主义!
李鸿章赖以起家的淮军本就是以地域为纽带的地方武装。这种以同乡、亲族、同窗为核心凝聚力的方式,在小规模的团练时代,确实强化了凝聚力和战斗力,正所谓上阵父子兵,打铁亲兄弟就是这个道理。
但当淮军和北洋发展成为国家海防支柱力量时,这种基于地域的纽带就变成了恐怖的派系壁垒!
福建马尾船政学堂开风气之先,培养了大批技术骨干,但也造就了闽系军官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他们技术精湛却抱团排外,一口闽南乡音成了无形的标签和壁垒。
非闽籍军官,纵有才华,晋升之路上也布满了荆棘,更何谈跨舰协同?不同舰只的军官,操着不同的方言,战场上如何能精准无误地沟通配合?久而久之,猜忌滋生,隔阂日深。
港口的寒风吹得众人衣袂猎猎作响,林镇东的话却像滚烫的铁汁,浇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许多曾被排挤的非闽系军官,如邓世昌、李和等人,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即便林永升和萨镇冰也是福建人,却是因为不满营内氛围被挤在边缘。
“谨遵都统大人军令!”短暂的沉寂后,众人齐声高喝,声音明显比之前响亮了许多,压抑多年的郁气仿佛有了宣泄的渠道。
“好!”林镇东声音铿锵,“军费粮饷,只要本人一日在这位置上,绝无拖欠半两!往年北洋衙门若还有积欠,我林某人一力承担,绝不让兄弟们流汗又流泪!”
这承诺如同定心丸,驱散了官兵心中最大的阴霾。
但林镇东立刻话锋一转,冰锋乍现:“但是!倘若能力不济、懈怠职责、违抗军令者——无论是谁的故旧门生,是淮军老营还是闽省高才——本官定当按律处置,绝不留情!轻则去职,重则明正典刑!
渤海舰队,不是谁家的私产,不是尔虞我诈、拉帮结派的名利场!他必须是一个攥紧的拳头——所有舰艇、所有官兵,都得拧成一股绳,结成一条心!
唯有如此,方能劈波斩浪,在这万顷波涛之上,为我中华争得一片立足之地,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的声音激越起来,如同海潮拍岸,充满了力量与信念。
手指划过港口整齐肃立的舰队,掠过码头列队的官兵。“告诉我——你们有没有这个信心?!”
“有!”回应声起,初时稍显杂乱。
“声音太小!像没吃饱饭的娘们儿!”林镇东咆哮起来,脸上再无一丝笑意,
“拿出男人的气势来!让这港口的风卷着你们的声音飞出去——让天津卫的城楼都听得见!让李中堂听得见!让紫禁城里的皇太后都听得见!给我再喊一遍——有,还是,没有信心!”
他怒吼着,每一个字都如同战鼓擂响!
“有!!!”
如沉雷炸响!港口数百官兵,无论是甲板水兵还是岸上军官,全都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脖子上青筋暴起,脸颊涨得通红,单薄衣衫下的皮肤在热血奔涌和寒风刺激下,竟真的隆起了一片片鸡皮疙瘩!
这声音汇聚成一股狂暴的声浪,震得海鸥惊飞,震得缆绳轻颤,甚至压过了港口的喧嚣和海风的呜咽!
“这还像个男人!”林镇东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但眼神却依然锐利如鹰,
“不过,这只是开始!是块好铁,还远不是百炼的精钢!我会把你们每一个人都锻打出来!渤海舰队的目标,是做这片汪洋上最锋利的刀!”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港口和舰队大手一挥,声音斩钉截铁:
“传我命令,登舰——起锚!”
“目标——旅顺口要塞!”
军港的另一侧,登上了银河轮船的女眷队伍早己挤满船舷。
方才那惊天动地的怒吼、那如同点燃了整个港口的炽热气氛,让她们屏住了呼吸。
李菊藕抱着小姑子静芳,不断望向岸上那沐浴在阳光与海风中的挺拔身影,听着那震撼人心的呐喊,眼中闪烁着无比复杂的光芒,有震撼,有骄傲,更有一丝对未来道路的清晰预见。
所有亲眷的心中都鼓荡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赴任,而是跟随那个男人,去劈开一个全新的、虽然未知但充满力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