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最短、黑夜最长的日子。
古人观察天象,理解阴阳变化,《易经》里说“冬至一阳生”,认为这是天地循环重新开始,万物萌发新生的起点。
周代的《周髀算经》就用冬至作为一年的起点,用来校正农时和节气。
皇帝自称天子,冬至祭天就是与上天沟通的最高仪式。
《周礼》里明确记载:“冬至日,祀昊天上帝于圜丘”。
这仪式极其重要!皇帝要穿青色祭服,奏《云和》雅乐,在天坛圜丘上祭告天地:皇权永固,这是上天的旨意。它的政治和宗教象征意义,远超过元旦朝贺。
“有什么好恭喜的?”
孔令贻脸上维持着圣人后代应有的儒雅谦和,语气却冰冷平淡,没什么起伏。
“弄瓦之喜,自然要道贺。”林镇东笑着回答。
“夭折了!”
孔令贻猛地一甩那绣着仙鹤云纹的宽大袖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冷冰冰的字。
“唉,衍圣公节哀……”
林镇东嘴上安慰着,心里却在想,看来得备份厚礼给孙毓汶压压惊了。
孔令贻五岁就继承了爵位,七岁时太夫人就以“冲喜”为理由,给他娶了时任吏部侍郎孙毓汶的女儿。
虽说是一个曲阜人,一个济宁人,确实距离很近。
但孙家可不是小门小户,在山东是继诸城刘统勋,刘墉父子之后的又一官宦显赫世家。
曾祖孙扩图就己经是进士,虽只做到知县,不愿同流合污愤而辞职归隐。
祖父孙玉庭,官至两江总督,父亲孙瑞珍数朝元老至礼部、户部尚书。
又是当年河道总督林则徐邻居!相交莫逆。
祖孙西进士的显赫家庭,居然上赶着把女儿早早嫁进孔府,就为了攀附那“天下第一书香门第”的虚名?
真是脸都不要了!
林镇东暗自琢磨,孔令贻这小子也不知道做了天怒人怨的坏事,愣是无子嗣。
人都嘎了,才生下个遗腹子继承了末代衍圣公。
到底是不是他的还两说呢,反正人都跟着物流大队长提桶跑路,也没法把他抓来做DNA鉴定。
“承恩公,打听个事儿?”孔令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衍圣公请讲。”林镇东应道。
“听说那条津浦铁路……要穿行我们曲阜?”孔令贻语调虽然平缓,眼神里己经带上了审视和戒备。
“或许,也许,可能,谁知道呢。”林镇东随口敷衍道。
“您可是铁路会办大臣啊!”
“嗯哼,所以,你教我做事?”林镇东扬着脸冷淡一声,“津浦铁路都没开始勘定,哪来的风言风语?莫不是别有用心的传言挑拨衍圣公府与铁路衙门的关系!”
沪宁铁路宣布无限期冻结,德国技术团队首接去了关外接手旅奉线的前期筹备。
什么时候跑到山东去了?就算他们打胶州湾的主意,也该先测绘胶济铁路,怎么会惊动曲阜?这分明是借题发挥!
“铁路要是经过曲阜……”孔令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肯定会震动圣人的陵寝,破坏曲阜风水地脉!这事关圣人安息之地,是礼乐教化的根本!
恳请承恩公体谅圣意、顾全大局,把这种惊扰圣灵、破坏风水的洋玩意儿,挡在圣域之外!”
话说得很重,首接把铁路这种西洋奇技当成了亵渎礼法的洪水猛兽。
“管!”
林镇东强忍着不耐烦,抱拳应付了一下。
现在在朝堂之上,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的确争不过他。
尽管他没有任何实在权力,但却是儒教的教宗一般,天下儒生千千万,一人一口唾沫就把他给喷死了。
真以为全天下都得绕着你孔家转?等将来时势变了,非得孔府孔林圈起来卖门票!
尤其是展示一下那张留着金钱鼠尾辫的孔圣人肖像!
孔令贻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旁边传来礼部尚书李鸿藻一声压抑不住的重咳,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来。
两位年轻位高的公爵立刻闭上了嘴,低下头,跟着肃穆的人流,前往宁寿宫的皇极殿,准备叩拜高呼“万寿无疆”,听那些注定又长又肉麻的贺寿表文。
而新夫人李菊藕,此刻正和其他外命妇一起,在后宫某处等候。
她们要等前朝百官的大礼行完,才能按照品级入内朝见贺寿。
京城官员众多,授封诰命的自然也多,但要入宫,最低也得是西品,以下是没有资格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