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镇东身后立着的,是紫禁城的太后和皇帝!
更棘手的是,他本人就不是只懂八股的书呆子文官,根本糊弄不过去!
“仅仅这半年!二十七名工人被机器所伤!一分抚恤没有!半文汤药费不给!月月领的工钱,还要发三成工票,只能买局里比市价还贵的霉米!”
林镇东声如炸雷,“你们的良心,真被狗吃了?!老子真想挖出你们的心肺看看,是不是比煤块还黑!”
“全侍卫!”
“卑职在!”
“把他们的顶戴全给我撸了!一体查办!手脚干净的,事后官复原职!手脚不干净的……”林镇东眼神冰寒,“统统拉到黄浦江边,排队吃枪子!”
他是真的火了,对聂仲芳这个上海道台虽失望透顶,到底还是留了情面,没有当场处置。
随后,林镇东又乘着小火轮驶向对岸的浦东棚户区。
眼前是用破木板和油毡纸歪歪扭扭搭起的低矮窝棚。
脚下小路泥泞不堪,一脚深一脚浅,溅起的是污泥和污水的恶臭。
排水系统?纯属妄想。公共厕所?
不过是几个胡乱遮羞的破棚子。
衣不蔽体的妇孺,头发里爬着虱蚤。
因伤休息的技工,揭开脏兮兮的纱布,伤口竟己生了蛆虫!
单身工匠的八人间通铺更是凌乱不堪,气味刺鼻。
制造局的工人们及其家眷,活得如同蜷缩在鼠穴之中。
他们的眼神里,只有刻骨的恐惧,挥之不去的麻木,以及对生路彻底的绝望。
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指望他们发挥多少生产热情?残次品奇高不下是不单是腐败问题,生产积极性提不上来,就永远提高不了生产效率。
林镇东的手微微颤抖,双眼布满血丝。
一股无名孽火首冲天灵盖,他几乎按捺不住冲动——想立刻把那些贪官污吏不经审讯,就地正法,在江边筑起一座“京观”以儆效尤!
“公爷……息怒。”
一旁的毓常及时握住他发颤的胳膊,递来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让沸腾的怒火稍稍平息。
“聂道台!”
“卑……卑职在!”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花多少银子!限你七天之内,就算把全松江府的木匠找来,也要在制造局旁边搭起一片临时住房!我大清的子民,应该有尊严地活着,不是为了苟活而生存!
我制造局的技工,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资产,而不是没有人权的奴隶!
办不到,你自己上表请辞!”
“……是,公爷!”
聂仲芳虽挂名总办,却是头一遭踏进这浦东棚区。
这弥漫着绝望和污秽的景象,如同整个帝国的缩影般腐烂不堪,令他几欲作呕。
“所有因工受伤者,依入职工龄,每月发一两工伤银!延请郎中,立刻诊治!
养伤期间按出勤记!全厂即日起停工整顿!”
“毓常!你接管局内所有财务!采办米面粮油、菜蔬果品肉食,七天之内给我搞起一个临时食堂!让所有工人吃饱,吃好,没有后顾之忧的投入到生产之中。”
“袁、文两位章京主审!从严!从速!天塌了,老子顶着!”
“全侍卫!带上你的人,接管所有涉密实验室、图纸资料,把物料仓库全给我封了!”
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之后,林镇东急火火的将所有华人工匠技师召集到会议室。
林镇东敲着桌子,表情严肃。
“制造局的污秽该彻底打扫一下了!制造局的风也该煞一煞了!”
“公爷说的是。”
附和声一片,许多都是有西方留学经验的,无奈于官本位制度和洋人压制,过的很是无奈。
很多工程师沦落为材料搬运员,仓库保管员的职责,根本接触不到核心的技术问题。
“您说怎么办,我们都听您的!”
林镇东掏出一封电报,拍在桌子上,郑重道。
“事急从权,刘制台经奏请两宫,且获得军机处批复。日后江南制造局不再委派朝廷官吏行使治权,朝廷只仅负有监督枪炮去向,报废处理,财务稽核的权力。”
“如此甚好啊!”
“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那些贪官污吏的指手画脚了!”
“是啊,可以大干一场了!”
众人几乎弹冠相庆,纷纷露出喜色。
“切莫高兴太早。”林镇东打断他们道,“但是呢,今年支出三百万两经费之后,后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