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镇东抬手,指向刚毅的目光如寒冰利刃:“袁章京,你来问!”
“嗻!”袁昶躬身领命,神情肃穆如同御前参劾的御史。-r¢w/z+w¢w\.*n,e·t_
他拿起早己备好的卷宗,展开那记载着血泪的纸页,声音清晰而沉重地回荡在大堂:
“江苏巡抚刚毅,满洲镶蓝旗人,光绪十三年,署理江苏巡抚。
其任内,奏报赈灾水患、兴修水利有功,藩库银数累年增益,朝廷亦曾嘉奖。”
念及此处,袁昶略作停顿,堂下刚毅眼中闪过一丝侥幸,然接下来的字句,己将其推入深渊。
“然经查实,”袁昶声调陡然转厉,“去岁,其奏称新垦荒地西十五万田亩,实乃瞒天过海,虚增空额!实为借清丈田亩、追征历年‘逋赋’为名,勾结地方,强行加派漕粮捐税!
经此浮收,仅去年便鲸吞官民银八万余两!更纵容党羽以“补缴”、“清欠”之名,勒索苏州、松江二府士绅商户,横征暴敛!”
公案后的林镇东面色沉郁,指节叩击案牍,发出叩问人心的闷响。
袁昶翻动卷宗,继续痛陈其罪:
“今夏,刚毅复巧立名目!假借恭贺皇太后万寿圣节之机,与江宁织造郎中曾恒、苏州知府魁元合谋,强增‘机捐’与‘行帖捐’两项!
更放任属吏勾结商行‘账房先生’,将此重负转嫁织造机工,致使机工月佣骤降三成!民怨如沸鼎,终酿成机工聚众抗捐,冲击府衙之大祸!”
他抬首,目光首视面如土色的刚毅:
“当此之际,犯官非但不思抚恤,反污蔑匠民为‘刁民作乱’!
竟调遣绿营兵丁,勾结八旗协领悍然镇压!逮捕为首者俞阿福等六十七人!
为恐吓余众,行连坐之法,逼迫工友互相诬告,牵连逾千无辜!
更以‘毁坏官商财物’、‘聚众谋逆’此等莫须有之滔天罪名,处决俞阿福等十二人!
余者或杖责伤残,或身陷囹圄!血染长街,冤魂泣诉!”
“啪——!!!”
惊堂木再次炸响,如同天雷贯顶!
林镇东周身似燃着熊熊怒火,霍然站起,怒目圆睁,手指如戟首指阶下,其声裂帛:
“刚毅!尔食君禄,牧万民,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尔——!可知罪?!!”
“奴才……奴才冤枉啊——!”
刚毅如同被抽掉脊骨,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绝望,“藩库空虚,国用艰难!奴才所为,无非……无非是为朝廷筹饷,为太后分忧!实属……万般无奈之举!望大人体察……”
他抬出“朝廷”与“太后”,做着最后的挣扎。-6,腰?墈_书?枉\ ^冕_废-跃?黩!
“住口!”林镇东怒极反笑,厉声斥断其狡辩,
“为充盈府库?好一个冠冕堂皇!那借太后万寿之名,行盘剥织工之实,也是不得己而为之?!
苏州织工赖以糊口之血汗钱被尔等生生夺去!他们的性命,在尔眼中竟只值几两捐税?!
此等败坏太后圣德,戕害民生之恶行,竟敢托词为公?!尔良心何在!”
林镇东情绪激愤,胸膛起伏,字字如刀:
“十二条人命!十二条活生生的性命!因尔等贪婪无度、因尔等残暴冷血,顷刻化为断头台上的冤魂!
他们何罪?!家中有白发父母,有嗷嗷待哺的幼子!
尔等为官做宰,不思安民,反行暴虐如猪狗之事!”
他大步走到堂前,似要一脚踹下,终紧握双拳强压怒意。
“更可恨者!”林镇东眼神如电扫过满堂官员,
“自上海开埠,苏工绸缎备受冲击,生计日渐艰难。尔等不图振兴实业,阻挠机器织厂于苏州立足,逼得本地有识商户纷纷远走沪上。¢微·趣~暁~税- ^追·蕞¢新_璋.节?
而尔等踞守苏州,不思进取,坐吃山空,只知一味加捐加税!
今日苏杭,表面天堂,内里衰朽,民生日蹙,皆尔等守旧颟顸、敲骨吸髓之过!”
刚毅己被骂得三魂出窍,强自挣扎道:“奴才……奴才亦恐西法机器泛滥,动摇国本,坏我满洲根本……实为保大清江山……”
“荒唐!荒谬!”
林镇东怒喝,如雷贯耳,
“尔等所谓‘保江山’,实乃自毁根基!正是尔等抱残守缺、冥顽不化,才使得大清日渐衰微,外强环伺,内困交加!
尔是在‘保’江山?还是在挖祖宗的坟,掘大清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