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哎?见外了!”林镇东连忙止住,“祖上余荫,何足挂齿?家母姓林,圣上特赐表字‘镇东’。”
承恩公是外戚特设爵位,可世袭且不降等,岁俸七百两,还是太后当年做贵妃时求着咸丰帝的恩赏,由祖父传至大伯照祥,再由他这个嗣子继承。
桂祥也是三等承恩公,却是新帝大婚后钦赐的国丈,而他便是那传说中的国舅爷。就这么牛掰克拉斯的身份,随便的伴手礼当然不可能轻薄了。
“镇’……汉时设有镇东将军。”李少荃品味着,随后面向京城方向一拱手,姿态端肃,“圣上赐字,寄意深远呐。”
“臣子定当竭诚效力,不负圣望。”林镇东也依样拱手一礼,旋即话锋一转,指向旁边几位,“想来这几位必是中堂臂膀了?”
“首隶按察使司,周复。”李少荃介绍道。
“哦!原来是周臬台!”林镇东笑容满面,“北洋军务全赖臬台支撑,岂能离得了您?小姑父多次提及,说您乃北洋肱股,怀经纬济世之相才,却是屈居按察司一职,着实屈才了,屈才了!”
按察使执掌一省刑名,首隶地方最高司法长官,乃堂堂三品。
但在这侍郎多如狗,王公遍地走的京津之地,三品又算得什么?
李少荃听言,心中微觉不适,他是相才,自己又当如何?话里话外,莫非是暗示追随者位卑未显?
“开平矿务局总办,唐廷枢。”
“唐总办大名如雷贯耳!”林镇东依旧热情洋溢,“我与令侄杰臣相熟。唐总办事功卓著,理财能手,可谓大清实业之先驱!我常与翁师傅言道,其人过于拘泥古礼,甚是迂腐!若这部堂之职由唐总担当,我大清何愁财用不足?’”
李少荃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当着我的面又是吹捧又是许官,竟欲挖角?不过听他语气,对翁同龢颇多不满,这倒是撇清帝党倾向的某种信号?
“张佩纶,暂屈居幕中。”李少荃介绍最后一人。
“张先生咱们是老熟人了!”林镇东热络道,“幼时刚进宫,您为侍讲,我为侍读,还有一份师生之谊。未曾想时过境迁,唏嘘不己。”
“旧事不提也罢。”
张佩纶有苦也只能自己咽,起点本来挺高,清流一派的大将,可惜外放福建会办海疆之事,导致福建水师被法军堵在马尾全军覆没后革职查办,一撸到底。复出之后从清流转投到了李少荃幕府成为洋务派。
林镇东话锋陡转,语带调侃,“早闻中堂千金才貌双全,冠绝津门,不想竟被张先生拔得头筹!”
此言一出,张佩纶霎时懵了,看看李少荃,又看看林镇东,满脸茫然无措。
“纳兰公子慎言!”唐廷枢见状,急忙使眼色解围,“中堂千金尚在闺中待字,未曾婚配啊!”
“啊?”林镇东顿时也愣在当场,一脸错愕。自己分明记得张佩纶以西十之龄续娶李鸿章幼女菊藕,两人琴瑟和鸣,其孙爱玲更是名噪文坛……难道时间尚未到,记忆混淆了?
“定是公子记差了!”唐廷枢忙递了个台阶。
“是极是极!许是留洋三载,京中风言风语作祟。”林镇东迅速改口,一脸懊悔,“若叫我知道是谁传谣,定要活刮了他!”
偷眼瞥向李少荃,只见对方脸色虽无异样,也终归是不便在此等场合发作装作不以为意。
一番寒暄过后,众人簇拥着李少荃与林镇东步入那精心布置的庭院雅间,各自入席。
除却刚才那点小插曲,众人观林镇东言谈举止,沉稳有度,世家风范尽显,与京师流传的跋扈恶名判若两人,心中对其观感不由得改了几分。
“聚庆成自是比不得西海饭店气派新潮,只图个老字号的味道,公子莫要见笑。”李少荃谦辞道。
“中堂大人说笑了。”林镇东含笑摇头,“谁人不知您乃天下第一等的老饕?听闻还特意请来恭亲王府的掌勺师傅。西海饭店重在方便新奇,聚庆成胜在底蕴精粹,各擅胜场。”
聚庆成代表传统文士的雅致,筷子都是那象牙镶银边的讲究;西海饭店则是新派西化的前沿,风格迥异,确然各有千秋。
然而对席间众人而言,吃什么从来只是点缀,重中之重,是与谁同席,以及席间的言下之意!
俗语道宴无好宴,一桌老谋深算之人聚首,心机的博弈早己悄然展开。
林镇东成为绝对的焦点,众人话题或明或暗,皆围绕其留洋经历与西洋见闻。
他却只是见招拆招,巧妙避开中外政治体制的尖锐对比,这是轻易不能踏足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