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国紫宸殿的偏殿,梁枋上描金的云纹在半明半暗里浮动,殿角那尊三足铜炉正袅袅吐着烟,那是南海檀木与辰州丹砂的混香。?8\8`d,u^s_h*u+w+a`n\g~._c,o.m!
檀木的温醇裹着丹砂微苦的矿气,像一层看不见的纱,经年累月地浸在梁柱、帷幔里,连空气都带着几分滞重的药香。
陈吉斜倚的软榻,白虎皮的绒毛在光线下泛着银白光泽,榻边垂落的流苏蹭过他脚踝时,带起细微的痒意。
他身上那件道袍,月白色的绫罗上用银线绣着北斗七星与二十八宿,斗柄斜指西北,针脚细密得能数出星点的棱角。
玉簪是阗美玉雕的,温润如脂,松松挽着的发丝有几缕垂在颈侧,被窗缝漏进的风轻轻吹得颤动。
窗外的阳光正斜斜切过雕花窗棂,那窗棂雕的是群仙朝贺图,南极仙翁的胡须、嫦娥的广袖都刻得纤毫毕现,光影落在陈吉脸上,把他鼻梁的阴影拉得很长,衬得那双本就狭长的眼,眯起时像含着半盏秋水,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手里转着的九转大还丹,是他自己在丹房新炼的,鸽卵大小,表层泛着琉璃般的光泽,能隐约照见他自己的影子。
“玄风播九垓,紫雾绕蓬莱。”他吟第一句时,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自我陶醉的拖腔,目光落在庭院那株琼花上。~艘?艘!晓?说`惘, /追?醉`辛?章′結-
新栽的琼花还没到花期,枝桠光秃秃的,却被他看出几分仙骨,仿佛下一刻就要开出云团似的花来。
旁边的小太监们赞叹声此起彼伏,有人说陛下这太极自轮回道尽了天地真机,有人夸紫雾绕蓬莱一句,恍见仙境,陈吉听着,指尖摩挲着丹药的纹路,嘴角勾着的笑更深了些。
第二首诗刚吟到“心与白云闲”,殿外的脚步声就响了。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急切。
高桧进来时,藏青色的官袍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吹得铜炉里的烟猛地晃了晃。
见到高桧进来,陈吉摆摆手让小太监们都退下。
有人走得慢了些,被高桧眼风一扫,立刻加快了脚步。
殿门吱呀一声合上,把阳光也挡了大半,殿内顿时暗了几分,只剩下铜炉里的烟还在慢悠悠地旋。
陈吉的不耐烦写在眉梢,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说吧,”他的声音懒怠,带着些恼怒说道:“若是些废话,朕把你拿去炼丹。”
高桧跪在地上,每个字都带着刻意做出来的颤抖说道:“臣……臣查到九皇子……陈构……”
说到“陈构”二字,他猛地顿住,偷眼去看陈吉。¢x_i¨a¢o+s!h~u\o,w`a!n!b_e?n¢..c,o-m′
见皇帝没反应,才咬着牙继续说道:“他、他把咱们国库的生铁、铜料,还有……还有工部画的军械图纸,倒卖到齐国啊!”
“那些生铁,都是吴郡铁矿刚炼出来的精铁,是打刀枪的料!那图纸,是火器营新画的连弩图啊!”
说着高桧把自己查到的名册递给了陈吉。
“精铁?连弩图?”陈吉接过来看过之后,声音突然变了调,像琴弦被猛地绷紧。
他指尖的丹药咕噜转了半圈,差点脱手。方才还漫在眼底的云雾瞬间散了,露出底下翻涌的戾气,那是被人动了心爱玩意儿的暴怒。
“哐当!”
丹药摔在金砖地上,裂成七八瓣,丹砂的碎屑溅开,像撒了一地的血珠。
陈吉猛地坐首,白虎皮被他掀得滑下去大半,露出底下铺着的锦垫。他的手指死死攥着榻沿,指节白得像骨头,手背青筋暴起,像几条蚯蚓在皮肤下游走。
“他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说道:“朕的儿子也卖国?”
“那些生铁玉料可都是炼丹的好材料,他竟然如此就卖了!”
“卖就卖了,竟然不跟朕分钱!那都是朕的钱!他眼里还有朕这个君父吗?”
高桧在一旁垂着头,肩膀却微微耸动,像是在哭,又像是在低笑。
“陛下圣明,”他哽咽着说,“九皇子这是……这是拿陛下的东西去讨好齐人啊!”
“哼!”陈吉猛地站起来,道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丹药碎屑,带起一阵风。
他几步冲到高桧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眼里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
“把他给朕扔出去!扔到边邬去!”他顿了顿,愤怒地说道:“让他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挖铁矿,吃虫子!让他好好反省,自己错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