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倏然中止,江平猛然咳出一口血,连带着笛孔也渗出红丝。
众人动容之时,那柄折断的龙牙恰好被雪风揭起一角,露出半截刃身,隐隐在月光下泛着铁寒之气。
苏浅浅走近几步,将火灯置于冢前,轻声道:“此灯不灭,愿汝魂归。”
众人跪地一拜,哀而不泣。
那一夜,北风无声,雪落三尺,却无人离去。
地火未息,魂归未散。
骨镖的蛇纹仿佛也沉入了夜色深处,悄然滑入某个将醒未醒的梦魇之中……
晨光撕裂寒雾,映出一张张沉默如铁的面孔。北境主帐内,帐门未阖,寒风卷着残雪入内,将桌上灰烬吹得西散。
那是昨日宁凡焚毁骨镖时留下的灰,尚未清理,如今却衬得他手中那卷旧盟书更加斑驳。
“此为十五年前北岭盟誓残卷,”宁凡将泛黄卷轴一字摊开,按于几案之上,“诸将既见印鉴,可有话说?”
无人出声。
氤氲的茶烟在空气中打转,混着轻轻呛咳声。
火盆中余炭微熄,映着每一张脸上的光影若隐若现。
那些熟悉的名字印在牛皮纸上,铁笔划下的印章在时光里失了色。
却依旧字字诛心。那是一纸盟誓,也是一纸罪状。
忽然,一声低哑的怒吼打破死寂。老校尉陆嶽猛地起身,手扶桌角,老眼通红:
“十五年前我在北岭运粮,亲眼见那雪谷坑里躺着的……不全是蛮人!”
一时间,主帐之中震荡如雷,几名年长将领神色变幻,纷纷低头不语。
年轻参军眉头微蹙,眼神落在那句“共讨蛮族,不容后退”之上,只觉心中钝痛如刀割。
“我等……是不是斩了太多错的人?”陆嶽低喃,声音仿佛被风雪抽干。
宁凡注视着他,许久才缓缓道:“罪不在刀,而在于执刀者是听谁命令。”
他语声不高,却像是一道裂雷劈入旧日盟誓之中。
随后他伸手取过火折子,一点朱焰顿起,将那份残卷缓缓点燃。
火舌舔舐牛皮,卷角焦黑,轻声响动仿若旧日哀鸣。
“此为昔日旧盟,”宁凡目光扫过众人,“今日之后不再提。”
“历史血债,我宁凡来背。但往后,我的剑,只指始作俑者。”
火焰在他指尖熄灭,烬尘飞舞,像极了天光里纷纷扬扬的雪。
他背过身去,望着帐外积雪下仍未熄灭的骨镖焰灰,那是这个冬天唯一不肯低头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