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冰冷,刺鼻,顽固地钻进鼻腔,取代了记忆深处浓重的铁锈、血腥和尘烟的味道。+咸*鱼?看.书/ -唔?错′内`容,彭羚的意识像一片漂浮在粘稠冰水里的羽毛,沉重,缓慢,每一次试图挣脱黑暗的拉扯,都换来全身骨头碎裂般的剧痛和更深的眩晕。
手腕…后颈…肋下…每一处伤口都在尖叫,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她的神经。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巨石碾过,沉重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耳边持续不断的、单调的“嘀…嘀…嘀…”声,像一根冰冷的丝线,勉强维系着她与现实的联系。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刺眼的白光晕染开来。渐渐地,模糊的色块开始凝聚——惨白的天花板,剥落的墙皮,一根悬挂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瓶,还有…一张布满血污、苍白如纸的脸。
那张脸离得很近,几乎就在她的枕边。额头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被粗糙地覆盖着纱布,边缘还渗着暗红的血迹。脸颊上凝固着大片干涸发黑的血痂,混合着尘土和硝烟的污渍。浓密的睫毛紧闭着,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嘴唇干裂苍白,毫无血色。是王鹏。
他就坐在病床边的木凳上,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前倾,额头几乎抵着冰冷的金属床沿。一只沾满干涸血污和泥土的大手,此刻却以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姿势,虚虚地覆盖在她那只被厚重纱布包裹、固定在胸前的手腕上方。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压抑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嘶声,每一次呼出都伴随着肋下伤口牵拉带来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他睡着了?还是…昏迷?
彭羚的目光艰难地移动,落在他那只虚覆在自己伤手上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背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凝固的血点,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就是这只手,在冰冷的仓库里割断了勒入她皮肉的绳索;就是这只手,在枪林弹雨中死死地将她护在身下;就是这只手,在爆炸的火光中,如同烧红的烙铁般,不顾她碎裂的手腕,死死抓住她,将她拖出地狱…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剧痛、酸涩和某种更深沉东西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彭羚强行筑起的堤坝。?墈?书¨屋` ¢耕¢薪\最¢全-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
细微的动静惊醒了浅眠的王鹏。他猛地睁开眼!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眼白浑浊,瞳孔却瞬间聚焦,如同最警觉的猎豹,带着尚未褪尽的冰冷杀意和战场上的硝烟气息,首首地刺向彭羚!
西目相对。
王鹏眼中的冰冷和杀意在看清彭羚那双盈满痛楚和脆弱泪水的眼睛时,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笨拙的慌乱和无措。他下意识地想收回那只虚覆在她伤手上的手,动作却因为肋下的剧痛而猛地一滞,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别动…”彭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的震动,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王鹏的动作僵住了。他维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目光紧紧锁在彭羚苍白的脸上,看着她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头,看着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泪珠。他那只停在半空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重新虚覆在她被纱布包裹的伤手上方,似乎想隔绝空气中任何可能带来疼痛的微尘。
“你…怎么样?”王鹏的声音同样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疲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彭羚想摇头,却只换来一阵眩晕。她只能极其轻微地眨了眨眼,目光艰难地扫过他额头的纱布,他肋下被渗血染红的绷带,他脸上凝固的血污和尘土。`优?品,暁.说*罔! !追\罪\歆_章+洁\“你…伤…”她费力地吐出两个字。
“死不了。”王鹏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但那弧度僵硬而苦涩,更像是一种痛苦的抽搐。他的目光落在彭羚被固定在胸前的、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手腕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自责,还有一种沉甸甸的痛楚。
病房里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只有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王鹏压抑的呼吸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浓重得化不开的硝烟和血腥气息。消毒水的味道也无法掩盖王鹏身上那股属于战场、属于亡命搏杀的独特气味,此刻却成了彭羚混沌意识里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
“…周副队,病人需要绝对静养!尤其是彭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