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红霞从梦中惊醒时，窗外的老槐树正把影子投在窗纸上，像只枯瘦的手要抓进来。·天′禧~暁*税?网` ?追?罪`辛!漳?踕!她浑身冷汗涔涔，手指死死揪着棉被，那件猩红的嫁衣仿佛还贴在身上。这是第七天了，同一个梦。

"红霞！咋又喊上了？"母亲在外屋敲着炕沿，声音里带着疲惫，"明儿个还要给娃娃们上课呢。"

"没事，娘。"姜红霞抹了把脸，摸到满手冰凉的泪。她哆嗦着划亮火柴，煤油灯噗地亮起来，昏黄的光圈里，枕边赫然躺着三枚纸钱——和前几天一样，边缘焦黑，像是从火堆里抢出来的。

鸡叫头遍时，姜红霞己经踩着露水往村西头走了。晨雾里浮动着豆秸燃烧的味道，远处传来拉磨的驴子打着响鼻。她攥紧布兜里的鸡蛋和白糖，这是给黄三姑的"问路礼"。神婆住在村尾的老柳树下，屋檐上挂的铜铃在风里叮当作响，像在数着过路人的阳寿。

"进来吧，丫头。"沙哑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带着陈年烟袋锅的焦糊味。

姜红霞撩开蓝布门帘，看见黄三姑盘腿坐在炕上。老人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眼睛却亮得瘆人，正用长指甲拨弄着一把泛黄的蓍草。

"三姑，我......"

"梦着穿红嫁衣是不是？"黄三姑突然抓起她的手腕，指甲陷进肉里，"左手无名指发青，阴债缠身啊。"炕桌上的铜盆突然无风自动，盆底积的水映出扭曲的人影，竟是个戴红盖头的新娘。

姜红霞的腿肚子开始转筋。她想起梦里总有个声音在耳边念叨："拜了天地不入洞房，欠的债要拿命偿......"

"你前世是个逃婚的新娘子。"黄三姑从炕柜里抽出张黄表纸，手指蘸着朱砂画符，"新郎官接亲路上摔下山崖，他爹娘抱着牌位哭瞎了眼。"符纸在蜡烛上烧成灰，落进盛着井水的碗里打着旋，"现在人家在阴间告了状，阎王爷许他们来讨债。"

屋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把脑袋撞在门板上。姜红霞回头看见窗纸破了个洞，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贴在那里。

"看什么看！"黄三姑抄起剪窗花的剪刀掷过去，外面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她转身从箱底摸出个纸人，惨白的脸上画着两团腮红，"阴历十五月当头时，你带着这个替身去老坟圈子。要穿红嫁衣，摆三牲供，磕头的时候把纸人烧了......"

回去的路上，姜红霞总觉得有人跟着。路过村口的老井时，她看见水面漂着块红布，捞起来竟是半幅绣着鸳鸯的盖头。井底突然冒出串气泡，咕嘟咕嘟像在冷笑。

"姜老师！"卖豆腐的李婶远远招呼，"大晌午的咋顶着太阳走？"姜红霞刚要答话，突然发现李婶的影子里多出个梳髻的人头，正贴在她后颈上吹气。~墈~书*君^ ?首?发-

十五那天，月亮像个泡发的银元宝。姜红霞按黄三姑说的，把从寿衣店买来的纸嫁衣套在稻草人上。纸人画得活灵活现，嘴角向上勾着，眼珠却会跟着人转。她咬着牙给纸人戴上陪嫁的银镯子——那是姥姥留给她的，在月光下泛着尸骨似的冷光。

山坳里的老坟圈子多年没人祭扫，荒草长得比人高。姜红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忽然踢到块硬物。拨开枯草，半截青石碑露出来，上面"显妣柳氏"几个字己经被苔藓吃掉了大半。她突然想起村里老人说过，六十年前有户姓柳的人家，接亲那天连人带轿摔进了黑龙潭。

"应该就是这儿了。"姜红霞摆开三牲供品，颤抖着点燃三炷香。插香时发现坟头有个碗口大的洞，黑黢黢的像张开的嘴。她硬着头皮把纸人立在坟前，刚要点火，忽然听见草丛里有东西在爬。

沙沙声越来越近，姜红霞的后颈汗毛倒竖。她不敢回头，哆嗦着划火柴，可连划三根都被阴风吹灭。第西根火柴刚亮，纸人的眼睛突然流下两行血泪，朱砂画的嘴唇一开一合："找到你了......"

"天地见证，今日还债！"姜红霞尖叫着把火柴扔向纸人。火苗轰地窜起一人多高，纸嫁衣在烈焰中翩翩起舞，竟真像有个新娘子在火里扭动。她赶紧跪下磕头，额头撞在石碑上生疼。

磕到第三个头时，姜红霞突然动弹不得。有双看不见的手按着她的后颈，力道大得要把脸按进坟土里。她挣扎着抬头，看见燃烧的纸人正在火中朝她伸手，银镯子熔成液体滴落在墓碑上，滋啦滋啦响。

"不够......还不够......"西面八方响起幽幽的叹息，坟头的土洞开始往外冒黑烟。姜红霞的嫁衣下摆无风自动，像是被无数只手拉扯。她突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