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根民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王老四的话,勾起了他骨子里那种国营厂老油条的本能。
是啊,凭什么这么累?凭什么他们吃肉我们喝汤?
可他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瘸子叔正拄着拐,一动不动地站在工房的阴影里,那双眼睛,似乎正穿越了几十米的距离,冷冷地盯着他们这边。
陈顺利那句“哪个地方的坑最深最好埋人”的话,又在他耳边炸响。
一个激灵,苏根民浑身的燥热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理智。
他看着王老四,摇了摇头。
“要去你们去,我还要养家糊口。”
他端起自己的筛子,默默地走到另一边,继续干活。
王老四没想到苏根民这么不给面子,脸上挂不住,低声骂了句“怂包”,然后继续去鼓动其他人。
还真有七八个人被他说动了,第二天,这几个人干活就开始明目张胆地磨洋工。
筛沙子的动作慢了,搬砖头的脚步也慢了,几个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就是不好好干活。
豁牙早就看在眼里,正准备发作,却被瘸子叔一个眼神拦住了。
瘸子叔什么也没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到了中午,王老四那伙人以为计策得逞,得意洋洋地排队打饭。
轮到王老四时,他甚至还嬉皮笑脸地对打饭的师傅说:“师傅,多给点,累了一上午了。”
就在这时,瘸子叔拄着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没看王老四,而是对打饭师傅说:“从今天起,这几个人,饭量减半。”
王老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瘸子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扣我们伙食?”
瘸子叔终于把视线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凭你们干的活,只配吃这么多。怎么,有意见?”
“我们……”王老四还想狡辩。
“不想干的,”瘸子叔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食堂所有的嘈杂,“现在就可以去我那儿结账。我青杠山,不留吃白饭的废物。”
他扫视了一圈所有试用工,一字一句地开口:“你们记住,在这里,工钱和饭,是靠你们自己一滴滴的汗水换来的。你流多少汗,就能吃多少饭。谁想耍小聪明,占厂里的便宜,就是断所有人的活路。我第一个不答应!”
说完,他转身就走。
王老四那伙人,端着只有一半饭菜的饭盆,站在原地,成了整个食堂的笑话。
那些正式工看着他们,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就连其他试用工,也纷纷和他们拉开了距离,生怕沾上晦气。
下午,王老四他们彻底蔫了,干活比谁都卖力。
可瘸子叔的规矩已经立下,接连三天,他们都只能吃半份饭。
到了第四天,王老四终于撑不住了。
他找到了瘸子叔,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着喊着说自己错了。
瘸子叔看都没看他,只是对旁边的记工员说:“把他名字记下来,结了这个月的工钱,让他滚。告诉他,以后县里所有跟陈老板有关的活计,他连递块砖的资格都没有。”
王老四彻底傻了,他没想到求饶都没用。
这比打他一顿还狠,这是直接断了他所有的后路。
杀鸡儆猴。
这只“鸡”杀得又快又狠,所有的“猴”都看得胆战心惊。
自此以后,再没有一个试用工敢动歪心思。
他们终于明白,这里不是国营厂,这里是陈顺利的天下,这里的规矩,就是铁律,谁碰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