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般的回响。
他垂眸凝视着父亲掌心交错的纹路,那些火药灼烧的疤痕在跳动的烛火下泛着暗红。十年前首皖战争时的弹片擦伤、五年前剿匪留下的刀痕,此刻都与新添的枪炮铸造烫痕重叠,勾勒出东北军二十载峥嵘。
"爹," 他的声音裹着关东汉子特有的醇厚,却像冰层下奔涌的松花江,暗藏不容置疑的锋芒,"您看城头新架的各式高射机枪和高射炮,炮管上还凝着松花江畔的霜气;北大营军械库里,MG-42式通用机枪那蓝钢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去年咱们自办的几大兵工厂,光是115毫米大口径的榴弹炮就造了上千门,还有75毫米小口径的榴弹炮,各种自行火炮、各式装甲车、各式坦克 ——" 他屈指叩了叩红木桌面,"最要紧的是,咱们的空军这一年来增添了上千架各式的战斗机和轰炸机,俯冲投弹的准头,连欧洲各国派来的那些个观测员都红了眼。"
说到此处,章学良的瞳孔在摇曳的烛火中骤然收缩,仿佛看见天际掠过的钢铁羽翼。他压低嗓音,带着少帅特有的锐气:"如今咱们的家底,可不是当年首皖混战的草台班子。那些固守老派战法的军阀,在咱们的现代机械化部队面前不过是朽木;就算东洋人和西洋鬼敢来犯,东北军的钢铁洪流,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而且咱们这次还有其他盟友,阎西山和段其瑞,而且我还和冯宇翔有联系,真打起来他会倒向咱们,并且前天三秦省的杨唬成也联系了我,决定开战以后从三秦宣布易帜,并且联合阎西山在西边对曹坤进行牵制。"
他的手指深深陷入父亲布满枪茧的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骨节却绷得笔首。二十年的军旅生涯,让这双手既能在沙盘上运筹帷幄,也能在战场上扣动扳机。"爹,东北讲武堂三期学员己完成特训。" 他压低嗓音,胸腔里滚动着滚烫的热血,"这些小伙子个个都是夜战行家,就算把他们扔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也能顺着等高线摸进敌营,对着地图报坐标比报自家门牌号还利索。"
话音未落,炉膛里的枣木炭突然爆裂。金红色的火星如同流星般迸溅,照亮了少帅紧绷的下颌线。他想起上个月在奉天机场接收的三百二十架米格 - 17 战机 —— 当那些钢铁巨鸟同时发动引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能撕开云层,抚顺的积雪都被震落三尺,在地面砸出白茫茫的雪雾。
火光摇曳间,少帅剑眉下的瞳孔泛起淬冰般的寒芒。恍惚中,他看见父亲年轻时策马挥刀的身影,与镜中自己棱角分明的侧脸渐渐重叠。两代人的戎马岁月,在这跳跃的火光里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传承。
然而这份锋芒转瞬即逝,他修长的手指在父亲布满褶皱的灰呢军装前顿了顿,屈指弹去衣领处摇摇欲坠的烟灰。窗外的北风裹挟着细雪扑在雕花玻璃上,却没能冷却他突然放软的声线:"但东北这块黑土地,是咱们章家的根,是几十万东北兵的家。"
话音未落,牛皮靴跟己在青砖地面叩出三声轻响。廊下铜制廊灯在风雪中摇晃,将副官冻得发紫的面容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那人怀里藏着的密报被体温焐得发烫 —— 曹坤麾下五万精锐正沿着京汉铁路向保定集结,吴佩服的 "讨逆军" 先锋己在信阳城外扎下营盘。长江沿岸的电报机昼夜不停吞吐着密码,密电码在油印纸上洇开深色痕迹,如同正在蔓延的战火。
酒过三巡,铜制烛台上跳动的火苗将光影揉碎在众人杯盏间。章作林枯树皮般的手掌裹着粗陶酒碗,指节凸起的枪茧刮擦碗壁发出细微声响。喉结在布满褶皱的脖颈间剧烈滑动,仿佛要将那些凝固在岁月里的硝烟一并吞咽。
"光绪二十七年的八角台啊..." 他突然开口,浑浊的眸子望向虚空,檐角铜铃被夜风摇响的刹那,仿佛又传来了当年的枪炮轰鸣,"大毛军的榴弹把高粱地炸成了血泥,二柱子那孩子才十六岁,浑身是血还死死攥着绿林军旗。我冲过去时,他肠子都顺着棉袍淌到脚面了,却还在念叨 ' 当家的,旗没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