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心中有一大惑,日夜缠绕,寝食难安,恳请仙师指点迷津!”安幼舆抬起头,眼中适时地流露出痛苦和迷茫,“数月前,晚生于风雪夜在青枫岭迷途,曾在一户章姓父女家中借宿。彼时曾见奇异之事,心甚惶恐。后闻其家遭回禄之灾,父女不知所踪……晚生心中不安,常思是否因晚生之故,引灾祸于彼?若真如此,晚生罪孽深重,该如何赎解?请仙师慈悲开示!”他言辞恳切,将一个内心饱受良心谴责的迷途书生形象演得惟妙惟肖。
周道人眼中精光一闪,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安公子宅心仁厚,竟为此等事耿耿于怀。然,天道循环,报应不爽。那章叟与其女,实非人类,乃山中獐精所化。其盘踞深山,吸食日月精华,日久必成祸患。那场天火,实乃神明震怒,降罚于妖邪,以儆效尤!与公子何干?公子能窥破妖形而不为其所惑,已是慧根深种,神明庇佑。此等妖物,灰飞烟灭,正是其归宿。公子不必挂怀,更无需自责,当速速忘却才是正理。”
这番话,看似开解,实则冷酷至极,将一场血腥的谋杀轻描淡写地说成天罚,更坐实了他们的罪行!安幼舆心中怒火翻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做出恍然和释然的表情:“原来如此!竟是妖物!多谢仙师开解,晚生心头这块大石,总算放下了!”
周道人满意地点点头:“公子明白就好。去吧,多行善事,自有福报。”他挥了挥手,示意安幼舆可以离开了。就在安幼舆转身之际,周道人似乎无意间提了一句:“说起来,那老獐子道行不浅,可惜了那一身凝聚的本命香元。倒是它那个小女儿,机灵得很,竟让她趁乱逃了,不知所踪,想必也难逃天网恢恢。”
花姑子逃走了!她还活着!安幼舆心头猛地一跳,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愤怒。他强忍着没有回头,脚步沉稳地走出了庙门。直到离开城隍庙很远,确认无人跟踪,他才靠在路边的柳树上,大口喘息,激动得浑身发抖。她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花姑子还活着!这个念头如同黑夜里的火种,瞬间点燃了安幼舆心中所有的希望。他回到安家村,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急切的光彩。城隍庙的凶险他已窥见一斑,周道人阴鸷,刘麻子狠毒,绝非善类。花姑子孤身逃亡,处境必定万分凶险!他必须找到她!
接下来的日子,安幼舆几乎放弃了学业,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寻找花姑子上。他不再局限于青枫岭附近,而是扩大了范围,以城隍庙势力难以触及的周边山林、偏僻村落为目标。他扮作收山货的行商,或是寻访古迹的游学士子,风餐露宿,不辞辛劳。他反复回忆花姑子身上那股清幽的草木香气,试图在万千山野气息中捕捉到那一丝独特的芬芳。他仔细留意着每一处可能有獐子出没的痕迹——新鲜的足迹、啃食嫩芽的痕迹、林间偶尔闪过的敏捷身影。他甚至留意那些关于“山野精怪”、“狐仙报恩”的乡野奇谈,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丝线索。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冬雪消融,春草萌芽,山花次第开放,安幼舆踏遍了方圆百余里的山山水水,却始终一无所获。花姑子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希望如同风中的烛火,在一次次失望的打击下,渐渐微弱。他变得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唯有那支藏在怀中的木簪,是他坚持下去的唯一慰藉。
转眼到了深秋。这一日,安幼舆来到一个距离青枫岭甚远、名为“落霞坳”的偏僻山村。此地群山环抱,人烟稀少,只有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里。他照例向村中老人打听。一位在溪边洗衣的老妪听了他的描述,浑浊的眼睛眨了眨,慢吞吞地道:“公子说的姑娘……模样俊得像画里人,身上还带着好闻的花草香?老婆子倒是想起个人。”
安幼舆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颤抖了:“阿婆,您快说!”
“村西头,靠近‘鬼见愁’崖壁那边,有片老枫林。前几个月,林子里搬来个哑女。”老妪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没人知道她从哪来,叫什么。就一个人住,在林子里搭了个草棚。长得是真俊,就是不会说话,见了人也躲着走。身上……嗯,好像是有股子好闻的清气。她常采些草药,捣鼓些东西,拿到山外换点米盐。村里有孩子淘气,去偷看过,说她捣药的石臼旁边,总摆着一小截带血的木头簪子……”
带血的木簪!安幼舆如遭雷击,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是她!一定是花姑子!他谢过老妪,拔腿就朝村西头奔去,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穿过稀疏的村落,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深入,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