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娇娜忽然又叫住了他。
陈云栖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只见娇娜快步走到那株光华渐敛的古杏树下,抬手从自己乌黑的发髻上,轻轻取下了那支她一直簪着的、形似粉白杏蕾的玉簪。那玉簪在古杏光华映照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她走到陈云栖面前,将玉簪轻轻放入他手中,眼神清澈而温柔:“公子此行,凶险难料。此簪随我多年,或可…护你一二。若…若事有不谐,或遇危难…”她微微一顿,声音轻了些,“可执此簪于月下,默念我名…或能…有所感应。”
玉簪入手微凉,带着娇娜发间的幽香和她指尖的温度。陈云栖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掌心直涌上心头,混杂着感激、悸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他将玉簪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握住一份沉甸甸的承诺与牵挂。
“娇娜…”他看着少女苍白却依旧带着纯净笑意的脸庞,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等我回来!”
娇娜含笑点头,目送着他疾步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荒草丛中。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她脸上那强撑的笑意才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疲惫。她踉跄一步,扶住身旁的古杏树干,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的汗珠滚滚而下。她微微喘息着,抬头望向古杏枝头,只见那几簇刚才还光华璀璨的杏花,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萎、黯淡下去,转眼间便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蒙尘的玉片,摇摇欲坠。
她倚靠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素白的纱衣沾上了泥土也浑然不觉。她看着那些失去生机的残花,唇边泛起一丝苦涩而无奈的弧度,低低地、仿佛自语般呢喃:“本源之精…但愿…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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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昔日的六朝金粉地,如今已化作人间炼狱。
高大的城门紧闭,城楼上守卫森严,刀枪在惨淡的日头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护城河外,临时搭建的窝棚连绵不绝,呻吟声、哭嚎声、士兵粗暴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药味、秽物和死亡的气息。
陈云栖风尘仆仆赶到,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他拿出秀才的功名文书,又塞给守门小校仅剩的几枚碎银,才得以在士兵嫌恶的目光和呵斥声中,如同钻狗洞般从城门旁一道仅供单人通过的狭窄缝隙挤进了城内。
城内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昔日繁华的街巷死寂一片,商铺紧闭,门板上贴着官府的封条。青石板路污秽不堪,随处可见呕吐物和焚烧秽物的灰堆。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也是面黄肌瘦,神情麻木惊恐,用布巾紧紧捂着口鼻。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药气、秽物和尸臭的怪味令人窒息。远处,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和士兵拖拽尸体的沉重摩擦声。
!陈云栖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按照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死寂的街巷中穿行,躲避着偶尔出现的巡逻兵丁。越靠近家宅所在的城南旧巷,那股不祥的死亡气息就越发浓重。
终于,熟悉的黑漆大门映入眼帘。门楣上悬挂的“陈府”匾额歪斜着,蒙着厚厚的灰尘。门环上竟挂着一道刺目的、官府封疫的黄色符纸!
陈云栖如遭雷击!他疯了一般冲上前,用力拍打着厚重的门板,嘶声呼喊:“爹!云萝!开门!是我!云栖回来了!”
门内一片死寂。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难道…难道来迟了?!
“哥…是哥吗?”一个极其微弱、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哭音,如同游丝般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是云萝!
陈云栖狂喜,又心如刀绞:“云萝!是我!开门!快开门!”
门内传来一阵急促却虚弱的脚步声和门闩拉动的声音。沉重的木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一张苍白憔悴、布满泪痕的小脸露了出来。正是陈云萝!她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此刻却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身上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旧衣,看到门外的陈云栖,泪水瞬间汹涌而出。
“哥!”她猛地扑进陈云栖怀里,放声大哭,瘦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陈云栖紧紧抱住妹妹,心都要碎了:“爹呢?爹怎么样了?”
“爹…爹在屋里…”云萝泣不成声,小手指向正屋,“一直…一直昏着…叫不醒…好烫…我怕…”
陈云栖顾不得安抚妹妹,将行囊塞给她,拔腿就冲向正屋。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药味、汗味和病气混合的污浊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的光线下,父亲陈远山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蜡黄中透着不祥的青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