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来。
公元7年5月11日
晨光方才刺破重云,南桂城外,城墙如一道青灰的沉默伤口割裂远方天际。五月十一日的风,携着特有的濡湿气息,在城外开阔的草甸上无声拂过。露珠缀满草叶的边缘,微微颤抖,仿若大地屏息前凝结的汗水。
靶场已布置停当。吏部侍郎长女耀华兴,着一身合体的素锦骑装,立于众人边缘。她沉静地捻了捻箭羽,如同抚平心绪,而后引弓如抱明月,臂与肩平线毫无偏斜,姿态沉凝如山。一旁的公子田训亦如出一辙,挽弓搭箭,身形稳固得如同城郭基石。
气氛忽而被撕裂。赵柳将长发猛然向后一甩,劲风吹拂下衣衫猎猎作响,刻意模仿着想象中男儿的飒爽英姿,惹得几个随行的仆从忍不住低声偷笑。紧接着,一声张扬的呼喊响彻靶场:“诸位,瞧我的!”三公子运费业猛地抬脚,将那张漆皮重弓粗鲁地踩在脚下,身体悍然后倾,几乎拉成一张满到极限的弩,弓身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吟。
“三公子,当心些——”公子田训带着明显的不赞许提醒道。
“怕什么!这样才够劲儿!”运费业咧嘴一笑,声音里填满了骄纵的无畏。
弓弦齐鸣骤然而起!如同风暴撕裂平静的湖面——弓弦声交错迸裂,箭矢破空,啸叫着撕裂晨间的安宁。
赵柳的箭轻飘飘地滑过靶子边缘,耀华兴和田训的箭牢牢楔入靶心,寒春与林香箭矢亦稳稳命中。万众瞩目的中心,运费业脚下用力一蹬,全身力量猛地爆发!只听“咻”的一声闷响,那支粗重的箭挟着蛮横的力道脱弦而去,竟当真穿透了远处靶子的红心,箭尾犹在剧烈嗡鸣。.t±三?叶′屋?}^ ?|@更3@新′o最?全o靶场瞬间爆发出惊讶佩服的喝彩声浪,几乎要将露珠都震落下来。
欢呼声浪如沸水般翻滚,却有一个声音,被彻底淹没。
草丛深处,密集的草叶被压弯又被狠狠弹回。刺客演凌蜷缩在草根的泥土腥气里,如同一块被遗弃的锈铁。他死死咬住自己的衣角,眼睛因剧痛而血丝密布,额上青筋鼓跳,冷汗如蚁群密密麻麻爬满了额头和脊背。刚才那片密集的死亡之雨骤然降临,一支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流矢,冷酷地穿透了他用以支撑身体的手臂,撕裂皮肉,钉入骨缝。那一瞬间爆裂的剧痛几乎扯碎了他的神志。
眩晕过去,他艰难地蠕动了一下,视野模糊了片刻,又顽强地聚拢。透过草茎纵横交错的缝隙,他死死盯住远处那片喧腾的靶场——耀华兴轻抚弓背淡然而立,田训正低声与旁人交谈,赵柳不甘心地再度搭箭,而人群簇拥中的运费业,那条踩踏过弓身的腿正得意洋洋地晃动着,笑声毫无顾忌地撞击着演凌疼痛的耳膜。
“南桂城……你们这般得意……”剧痛在每一个呼吸间啃噬着他,演凌的意念却如同淬火后的刀刃,在痛苦中反而磨得更利、更冷。他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咸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潜入……我必须进去……待我进了城……”那念头带着血腥的执拗反复碾磨着神经,“你们这些城外的看门犬……且瞧着吧!”
他强迫那条未受伤的手臂深深抠入冰冷潮湿的泥土,借这点微弱的根基,一寸寸拖动沉重的身体,每一次移动都牵动伤口,鲜血无声地渗入身下的土地。他需要换个位置,一个能避开所有视线、更能清晰观察到城门守卫轮替规律的潜伏点。每一寸挪移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忍耐,额头上的冷汗混着泥土蜿蜒而下。远处,那群人毫无所觉,他们喧嚣的笑声、喝彩声、弓弦的余响,像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地扎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草叶的阴影覆盖着演凌如同覆盖着大地一道新鲜的伤疤。远处,那位三公子在欢呼簇拥中再次踩住了他的弓,笑声如同滚石撞碎了清晨的寂静。演凌缓缓仰起脸,布满冷汗与泥污的视线穿过摇曳的青草缝隙,死死锁住南桂城那扇巨大而厚重的城门轮廓。
手指猛地抠进臂上箭伤附近,剧痛如电流般刺穿麻痹的身体意识。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那口腥甜的忍耐,又伏低了身躯——痛觉不再仅仅是一种折磨,它已淬炼成火焰,冷冷舔舐着胸腔里那块名为“城门”的冰冷铁石。
剧痛在草根的阴影里无声燃烧,远方城门巍然不动。演凌将自己更深地埋入这片给予庇护又带来刺痛的草丛,仿佛一粒沉入水底的顽石——水流依旧喧哗着从他上方流过,他却紧攥着穿透手臂的冰冷箭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