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灰之中。
这里没有哭声,没有活人,甚至没有一具完整的尸身。*x/s~h·b-o?o!k/.\c?o-m′显然,赫连雄在执行李乾顺的屠戮命令后,又匆匆“清理”了现场,试图掩盖其罪行。
然而,这死寂的现场,远比任何哭喊都更具冲击力。它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忠良之家,在一个疯狂君主的屠刀下,是如何被彻底毁灭的。
赵桓默默地走上前,俯身拾起那半截灵牌,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牌位上那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惋惜,有敬佩,更有对李乾顺那般君主的极度鄙夷。
他将牌位重新立在残破的供桌上,从张望手中接过三炷香,点燃后,郑重地躬身拜了三拜。
“李尚书,大夏虽亡于昏君之手,然你的忠骨,朕敬之。你泉下有知,当可安息。”赵桓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你遗策中所忧之事,朕,绝不会让它发生。”
这一幕,让跟在身后的折可求、胡寅等人心神剧震。他们看着赵桓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这位年轻的帝王,其胸襟与气度,远非常人所能及。
凭吊完毕,赵桓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在了胡寅脸上。
“胡卿,此情此景,你有何感想?”
胡寅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臣心中悲愤。李仁爱虽为敌臣,然其忠心耿耿,死而后已,实乃人臣之楷模。而李乾顺之暴虐,竟至屠戮忠良满门,其亡国,实乃天理昭彰,罪有应得!”
“说得好。”赵桓点了点头,话锋一却转,“然则,朕若问你,若李仁爱未死,朕兵临城下,他会献城归降否?”
胡寅一怔,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他沉思良久,才艰难地开口:“回陛下,以李尚书之风骨,臣以为……他宁可以身殉国,亦不会开门迎降。”
“然也。”赵桓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便是忠臣与能臣之别。李仁爱是忠臣,却非能臣。他忠于李乾顺,忠于大夏,却不知当此君昏国亡之际,当以保全族人百姓为先。他的死,可敬,可叹,却也不足惜。”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胡寅和折可求的心上。他们似乎第一次理解了这位帝王心中那杆与众不同的标尺。
赵桓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又将目光转向折可求。
“元帅,你乃将门之后,世代镇守西陲。朕问你,若你是那赫连雄,在当时之境,会作何选择?”
这个问题比刚才的更加诛心。折可求脸色一肃,抱拳沉声道:“回陛下,臣世代为大宋之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绝无二心!若臣为赫连雄,必与李仁爱一般,死战到底,以身殉国!”
“好一个死战到底!”赵桓忽然冷笑一声,“若朕是那李乾顺,也要拉着你折家满门、太原军民一同陪葬,你亦死战否?”
“这……”折可求顿时语塞。他可以为国捐躯,但要让他看着全族和治下百姓白白送死,他……他做不到。
“看,这便是人性。”赵桓的语气变得悠远,“忠义二字,说来容易,做来却难。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一头是君国,一头是家族、百姓、自己的性命。当君王贤明,国泰民安之时,这两头是合一的。可当君王昏聩,国之将亡之际,这杆秤,便会倾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缓缓道:“朕今日带你们来此,就是要让你们亲眼看看,一个君王,如何能将自己的忠臣逼上绝路;一个国家,如何会在疯狂中自我毁灭。朕要你们记住这血的教训!朕的大宋,绝不能重蹈覆辙!”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折可求与胡寅等人齐齐躬身,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明白赵桓的用意。这位帝王,是以李仁爱一家的惨剧,来给所有随驾重臣,上了一堂最深刻、最血腥的帝王心术课。
赵桓的目光最终转向了府门外,声音变得冰冷而决绝。
“传朕旨意,将赫连雄押来此地!”
半个时辰后,府衙大堂。赫连雄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御前班直押解进来,跪倒在地。他不敢抬头,只能看到眼前那双绣着金龙的黑色战靴。
“赫连雄,你可知罪?”赵桓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罪臣知罪。”赫连雄颤声道。
“哦?说来听听,你有何罪?”
“…罪臣不该背主求荣,囚禁国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