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全是荆棘。我挣扎着爬起来,头还隐隐作痛,踉踉跄跄转了好一阵才走到大街上,一路都没留意路径。回到住处倒头就睡,直到衙门差官把我从床上揪起来。老爷说纯玉小姐被杀时,我还以为在做梦呢。’”
洪参军读到这里,轻蔑地嗤笑一声,看看狄公继续说:“纯玉惨死,就算判我死刑也无话可说。如今我心已破碎,就算苟活也没滋味,老爷不必犹豫。但要是硬说我是杀人凶手,我死也不会承认。我王仙穹绝不背这奸污杀人的罪名!’”洪参军放下案卷苦笑道:“这王秀才狡猾,想蒙混过关。他知道诱奸最多打五十大板,而奸污杀人可是死罪,要在法场上丢人地死去。”狄公神色阴郁,半晌没说话。他慢慢喝了口茶才问:“冯大人怎么看王仙穹的辩解?”洪参军答:“那天公堂上冯老爷没紧追着问,而是亲自去了现场勘察。”狄公捋着胡子赞许道:“这就对了。”“冯老爷带了衙役、差官、仵作到半月街纯玉闺房,见她尸体躺在床上,披头散发、衣裙凌乱,绣花枕头和被子掉在地上,床脚边有一堆白布条。纯玉约十七八岁,看着体格健壮。闺房陈设简单,放衣裙的大柜门开着……”“现场没发现凶手线索吗?”“没有,老爷。只找到纯玉用鲛绡手帕包着的一叠诗笺,上面都有王仙穹的署名。她虽识字不多,却把诗笺小心收在梳妆台抽屉里。”“仵作的验尸报告怎么写的?”“报告上写纯玉是被人掐死的,脖颈有两处青紫伤斑,全身多处血痕瘀肿,显然遇害前奋力反抗过。”狄公点头,又换了话题:“王仙穹应杨溥邀请去五味酒家的情况如何?杨溥作证了吗?”“杨溥证实十六日下午王仙穹确实和他在五味酒家,但说他离开时只是‘有点醉’。王仙穹说十七日早晨在旧宅废墟醒来,身上有荆棘刺伤的血痕,冯老爷让衙役带他去认地方,他却指不准具体位置。冯老爷派人搜查他住处,没找到纯玉的金钗。衙里按肖掌柜描述画了金钗图样,就夹在案卷里。”洪参军从案卷中拈出金钗图样递给狄公,狄公看后称赞:“手艺真好!像一对凌空飞燕,细节雕刻得很精细。”洪参军说:“肖掌柜说这是祖母遗物,打得虽好却不吉祥。以前算卦的说谁戴谁就遭不测,肖家已因此折了几条人命,所以他一直锁在箱里。因老两口只有纯玉这个独苗,十分宠溺,家里穷买不起首饰,经不住肖大娘劝说才拿出来给纯玉戴,没想到真出事了。”狄公叹道:“可怜的丫头!洪亮,那天公堂上冯大人怎么审问的?”“审问时冯大人说金钗虽没找到,但不代表王仙穹没杀人,他有足够时间藏起这小首饰。冯大人也觉得王仙穹的辩解有道理,但又说读书人编花言巧语为自己脱罪也正常,不可信。他断言这等强奸杀人重罪,不是一般小偷乞丐敢干的。半月街多是老实穷户,没人知道纯玉的事,且她平时不戴金钗引人注意。再加上知道她和王仙穹幽会的只有七十岁的龙裁缝,龙裁缝年迈仁慈,不可能强奸杀害年轻力壮的小姐。冯大人认为王仙穹先玷污后想抛弃,因纯玉不肯甚至扬言告官,才起了杀心,杀人后盗走金钗换钱也合情理。王仙穹却矢口否认,喊冤不肯画押。冯大人发怒命打五十大板,打了三十板他就昏了过去。冯大人正犹豫时,驿使送来吏部文书让老爷接任,他便连夜收拾赴任了。不过他在案卷上朱批:‘王仙穹奸污杀人属实,重刑之下必招,招后拟判磔刑,以儆效尤。’”狄公长叹一声,把玩着镇纸玉坠陷入沉思。突然他站起来把玉坠往桌上一放说:“冯大人向来谨慎,这草率判定定是临升迁大意了。我看杀纯玉的不像王仙穹,当然这个败坏读书人名声的胆大之徒该受严惩。”洪参军很困惑,刚想说话就被狄公挥手制止:“洪亮,我要重审这案子,不仅要传相关人等当面审问,还要去现场看看。明天晚衙升堂,你就知道我怎么看了。”第一部铜钟案第三章天刚蒙蒙亮,狄公就起身梳洗。洪参军端来早餐——两碗大米粥和一些腌菜。初升的太阳照在内衙的窗棂上,洪参军吹灭烛火,伺候狄公穿上深绯色海云捧日官袍,系好玉带,戴好乌帽,穿好皂靴,一身官服整齐笔挺。′w·a_n\z~h?e*n.g-s¨h`u?.′n/e¨t.肖掌柜女儿被奸杀的案子早已在濮阳城传开,今日早衙升堂,新任刺史狄公要重审此案,百姓们都很好奇,来看审的人早把衙厅外的走廊挤得满满当当。一声铜锣响过,三通鼓毕,八名衙役两列依次走出,手中有的拿着火棍,有的拿着竹板,腰间挂着铁链和拶指的夹棍。狄公在洪参军的陪同下,庄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