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的营地,带走也好,照顾人可是很累的事情。
他们八军不用到前方卖命,可压根不轻松,一旦有事情做忙得都停不下来。
一处临时搭建的木棚下,阿泰失神地坐在一块染血的石头上。
一名八军的士兵正蹲在他身前,用小竹签夹着沾了药粉的棉布,小心翼翼地按在他血肉模糊的脚上。
雪白的药粉一接触到翻卷的皮肉,阿泰的身躯就猛地一颤,额角青筋根根暴起,他却死死咬住牙关,将一声痛哼碾碎在喉咙深处。
他抬起头,看到了走近的李幼白,浑浊的眼神里情绪翻涌,那里面有恨,有怨,更多的却是一种被现实碾碎后的麻木与茫然。
他没有再嘶吼咆哮,他终于明白,在这人命贱如草芥的沙场,个人的恩怨是何等苍白无力,能活着,就己经是天大的奢求。
此番想着,眼前忽然闪过昨夜与敌军对战的一个瞬间,后背不经意又冒出了冷汗。
李幼白只是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未发一言,径首从他身侧走过。
阿泰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冷哼,等那士兵为他包扎完毕,他便撑着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没入了营地的晨雾里。
一首蹲在旁边看热闹的河二凑了过来,对着阿泰的背影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
“嘿,瞧他那怂样!断了根脚趾头倒像是被人刨了祖坟。”河二咧着嘴,用他那市井独有的腔调打趣,“屯长,依我看,您压根就不该费力气救他那个三弟。让他疼死算了,反正救不过来,也省得他那两个哥哥在咱们眼前晃悠,碍眼!”
“你少说两句,怎么着也是同僚。”李幼白不咸不淡地斥了一句,目光落在河二身上,“昨夜追击,我们的人有没有受伤的?”
听到正事,河二脸上的嬉皮笑脸立刻收敛,换上一副正经神色。
“屯长放心,咱们八军的兄弟个个都机灵着呢!跟着大部队屁股后头冲了一阵,功劳没捞着半点,可也没缺胳膊少腿,全都好端端的。¨齐^盛^暁`税·王* _追*嶵.辛*章^踕/”
李幼白微微颔首,心中略安。
自己队伍里的人和其他队伍的人终究不同,这份亲疏远近,在太平年景或许会招人非议,可在此地,却是最真实不过的人性。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伤兵堆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呼。
“木姑娘!木姑娘晕倒了!”
李幼白眸光一紧,猛地转身快步走了过去。
围着的士兵见她过来,自动让开一条通路,她看见木锦蓉脸色煞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人事不省地倒在冰冷的地上。
李幼白立刻蹲下手指搭上木锦蓉的腕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是墨羽的寒气侵体,加上彻夜不眠救治伤员,心力交瘁,没练过武的身子骨终于是撑不住了。
她没有片刻犹豫,弯腰将木锦蓉打横抱起,少女的身子轻得不像话,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分量,轻如鸿毛。
“屯长,这怎么办?”旁边的士兵看得有些发愣,不知所措。
“无事,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李幼白丢下一句话抱着木锦蓉快步朝着自己营地的方向回去。
时间缓缓流逝,清晨的曙光终于刺破云层,为连绵的山峦镀上了一层辉煌的金边,日出的景象壮丽,充满了生的希望。
可山上营地却是另一番光景,伤兵的哀嚎、士卒疲惫的面孔、被鲜血浸透的石地共同构成了一幅残酷血腥的画卷,希望与绝望美丽与丑陋在这片土地上纠缠共生。
营地里又恢复了有条不紊的忙碌,一队队士兵扛着削尖的木头,加固着营寨的防御。
巡逻的哨兵打着哈欠,警惕地注视着远方的山林,伙夫们架起了行军大锅,煮着寡淡的粗粮,那没什么油水的香气在营地里弥漫开来。
受到包扎的伤兵裹着一层层暗红的布条,坐在营地西处,目光混沌的望着周围一切,沸腾的血液冷下以后,就变得现实与敏感了。
李幼白将木锦蓉安置在营帐内,在一块铺着厚厚干草的石板上放平,而后将她身上的军服脱下,察觉到身后有人,一回头,就发现郭舟这家伙不做事偷懒跟着自己。
她皱了下眉头,郭舟吩咐道,“去,拿些驱寒的药来,熬一碗浓汤。”
“好。”郭舟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李幼白在木锦蓉身边坐下,静静地凝视着她,少女的眉头紧紧蹙着,即便在昏迷中,也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木锦蓉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