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凉州穷乡僻壤的,比不得那些富裕的州郡。
所以,在察觉这个机会后,常春的父亲便第一时间出谋划策,并自告奋勇——准备筹划让十数个村,将近千人发生“瘟疫”和“造反”的事情。
他叫自己去联系他的“市井朋友”。
自己拒绝了。
因为做这种事情,还能算人吗?
常春不解。
可当时他的父亲,却觉得这件事非做不可。
因为只要能完成这件事,那么常春以后便有可能靠着这份“功劳”,摆脱当小吏的命运,成为县老爷。
或者说,就算不成功,但县令仍然会报之桃李,承他们常家一份情,让他们未来过得更舒服一点。
而且,代价不过千百条人命而已。
看着父亲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常春只感觉荒谬至极。
因为千百条人命就那么平常吗?
这些人有感情,有家庭,他们可不是木头。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活的那么难了,为何还要在苦苦相逼呢?
连他们仅有的生命都要剥夺?
为此争论,以往沉默寡言的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第一次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父亲怒骂自己孺子不可教也。
他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自己简直愚不可及。
他说——
这世道就是这样,不吃人你只能被人吃。
他说——
圣人之言可说不可信。
因为在这世道,活下去才是硬道理,能吃饱了才是硬道理,富起来才是硬道理,礼义廉耻只有在你自己有能力的时候才能说,不然只是狗屁。
可常春已经听不进去了。
因为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圣人说,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
如果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只是为了在利益的泥潭里分一杯带血的羹,那他之前不就是浪费年华吗?
我可以不优秀,可以不伟大。
但父亲,至少我常春还是一个人,所以我做不到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事,那让我愧疚。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父亲痛骂声中,在母亲的哭泣声中,及冠不久的常春选择了褪去那身官服,选择了前往边境参军入伍。
他厌恶那个环境,他选择了离开。
不过,年轻的少年,永远想不到,尽管他换了个环境,可世道依然如此。
他觉得保家卫国,保护百姓可以平息他内心逃避所见苦难的愧疚,却没成想,这反而加深了他心中的愧疚,让他愈发沉默寡言。
他不再相信,那些他曾经信任的任何的事物。
无论是多么大义凛然的言语。
多么大公无私官吏。
亦或者百姓口中多么忧国忧民的将军。
是的,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会有目的。
无非做的高不高明。
无非是吃的人够不够多。
因此,他只相信,他所见的一切。
想到这,常春继续打量着吴信,看着他在训练结束后,关心的拿着药膏亲自给卢升擦拭。
十数天以来,吴信一直如此。
他用着恰到好处的“小恩小惠”——教他人认字,帮助别人提升武艺,给予他们这些“泥腿子”前所未有的尊重与关怀。
人心,便是这样一点点被收买。
常春心中明白,但他不言。
因为他想看看,收获这些馈赠的他们,最终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或者说——吴信的野心是什么。
多年来的经历,让常春理解了父亲当初想让他往上爬的心态。
而今,他也遇到了机遇。
与皇太女关系亲密。
似乎很怜悯百姓,甚至可以容忍造反之人。
所以,他有那份心吗?
浑噩近半生的常春渴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