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我儿子!”张玄陵猛地扑到书案前数步处,却又不敢再近,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萧砚,里面是无尽的痛苦与渴望。/x·1·9?9-t^x′t+.+c,o_m¨
“我儿何在?你们…你们找到他了?他在哪儿?扬州?哪个扬州?他…他是不是生得俊俏非凡?是不是…绝非人间凡品?”
他语无伦次,反复念叨着“儿子”和那句标志性的疯话,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抓挠着乱发。
“本王可以送你去扬州。”萧砚的声音正好压过张玄陵的呓语,“甚至可以带上这位陆姑娘。”他抬手指了指角落阴影里惊魂未定的陆林轩。陆林轩闻言,猛地睁大眼睛看向他,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仙人、仙人……”张玄陵竟是当即就要跪下去,语无伦次:“你让老道带谁都行,我一定把人带到,谁挡谁死。”
“但是,”萧砚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冷硬,“不是现在。也不是让你以这副疯癫痴狂的模样去江南添乱,去给你儿子丢人现眼。”
他盯着张玄陵瞬间茫然僵住的脸,道:“想见张子凡,先给本王清醒过来。记住你到底是谁,你是龙虎山天师府张玄陵,不是一个失心疯老道。记住张子凡是谁,记住龙虎山天师府又是什么。什么时候,你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待你能控制住这一身暴走的修为,而不是被心魔仇恨控制…”
他语气漠然,“你若能达到如上条件,本王自会安排你二人南下扬州。否则,就继续再随他们静养,了此残生吧,你儿子恐怕也不想自己的生父居然是个疯老道。”
这一番条件,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张玄陵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果不其然,他又陷入了混乱、挣扎之中,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声,反复念叨着“儿子…李嗣源…天师府…清醒…龙虎山…”等字眼,身体摇摇欲坠。
上官云阙和温韬立刻会意,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温韬低声安抚:“张天师,先随我们去安顿,殿下金口玉言,只要你…”
半扶半拖间,二人将神志再次陷入混乱的张玄陵带了下去,显然是要严加看管,并尝试唤醒这位昔日的天师。
鱼幼姝也长舒一口气,走到陆林轩身边,示意她随自己离开。陆林轩嘴唇蠕动,看向萧砚,但后者却只是眯眼盯着张玄陵离去的方向兀自沉思,看都没看她一眼,陆林轩遂只好攥拳沉默下去,随鱼幼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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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玄陵既去,大厅的空气里却似乎还残留着其人的癫狂气息与劣质酒味。
萧砚静坐案后片刻,思量了会张玄陵口中的所谓两则相术所言,待气息稍平,方示意召见早已在偏厅等候多时的另一批人。
书房门再次打开,鱼贯而入数人,气氛与前番的吵闹截然不同,这批人进来后,却是尽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与难以言喻的慎重。
当先的是原蜀国北面行营主将,曾兵锋直指凤翔、险些改写战局的王宗侃,以及其子王承肇,蜀将王宗佑、潘炕四人。
随后几人,则是原追随朱温多年的几个梁将,如洛阳禁军叛乱中被擒的寇彦卿、潞州东北面行营招讨使王檀、原河中节度使王重盈之子、累受朱温恩遇的王瓒,以及随杨师厚叛乱的华州防御使戴思远四人。
众人入内,齐刷刷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拜见秦王殿下。”
“免礼,都座。”萧砚语气平和,目光如沉水般扫过阶下众人。\b!i·q¢i¨z*w¨w?.*c^o!m¨那目光并不锐利,却让众人自感到有一股不怒而威的仪度,让厅中的空气仿佛又沉凝了几分。
众人依言落座,身形端正,无不小心翼翼。
萧砚没有过多沉吟,目光先落在蜀国降臣这边,语气稍缓:“王将军,蜀地精锐汰弱留强,补入三衙禁军已有半载,操演整肃,卓有成效。蜀地能平稳过渡,你等安抚将士、稳定军心,功不可没。”
王宗侃连忙起身,抱拳躬身:“全赖殿下仁德浩荡,赦免臣等罪愆,更予蜀中军民休养生息之机。凡归顺效命者,无不感念殿下再造之恩。”
其子王承肇亦随之起身,侍立父亲身后,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恭敬。
“蜀地已安,然天下未靖。”萧砚笑了笑,话锋随之自然一转,“江南跳梁,僭号称帝,裂土抗命。诸位皆蜀中俊彦,久历戎行,熟知南方地理人情。值此用人之际,可愿再为天下安定、生民福祉披甲执锐?江南水网纵横,湿热之地,正需熟悉南方的将才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