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个狱卒推着宋江在前,戴宗在后,走出了牢门。宋江和戴宗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宋江只是用脚跌着地面,戴宗则低着头叹气。江州府看热闹的人压肩叠背,何止一两千人。
愁云密布,怨气弥漫。头上的日光都显得黯淡无光,四周悲风乱吼。缨枪对对,数声鼓响震得人心惊胆颤;棍棒森森,几下锣鸣催人魂魄离体。犯由牌高高贴起,人们都在议论此去几时能回;白纸花双摇摆动,似乎都在暗示这番难以再活。长休饭在喉头难以下咽,永别酒在口中怎样也咽不下去。
狰狞的刽子手手持钢刀等待行刑的命令,丑恶的押牢人持着法器站在一旁。皂纛旗下跟随着许多魍魉鬼怪;十字街头则有无数强魂在等候。监斩官忙着施发号令准备行刑;仵作子也准备好了扛走尸体的工具。英雄气概在霎时间消逝无踪;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此刻也须落泪。
刽子手们大声呼喝着,将宋江和戴宗前推后拥地带到了市曹十字路口,团团围住。宋江被安排面南背北地坐下,戴宗则是面北背南,两人只等午时三刻的到来,那时监斩官将下令行刑。
围观的众人仰望着犯由牌,上面赫然写着宋江和戴宗的罪状以及即将被处斩的消息。知府蔡某勒住马,静静地等待着行刑的时刻。
就在这时,法场东边一伙弄蛇的乞丐强行要挤入法场观看,士兵们赶也赶不走。正在喧闹间,法场西边又有一伙使枪棒卖药的人也强行挤了进来。士兵们喝止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不懂事!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随便挤进来观看?”那伙使枪棒的人反驳道:“你们这帮蠢才!我们走遍天下,哪里没去过?就是京师天子杀人,也让人看。你们这小小地方砍两个人,就闹得沸沸扬扬。我们挤进来看看又怎么了?”说着便和士兵们争执起来。
监斩官见状喝道:“快把他们赶走,别让他们靠近!”然而喧闹还未停止,法场南边又有一伙挑担的脚夫想要挤进来。士兵们再次喝止道:“这里即将处斩犯人,你们挑着担子去哪里?”
那伙挑担的脚夫说道:“我们是给知府相公送东西的,你们怎敢阻拦我们?”土兵回答道:“就算是相公衙门里的人,也只能绕道走。”那伙人听了,便放下担子,抽出扁担,挤在人群中观看。
只见法场北边又来了一伙客商,推着两辆车子,硬要挤进法场。土兵喝道:“你们要去哪里?”客人应道:“我们要赶路程,请放我们过去。”土兵说:“这里即将行刑,岂能放你们过去?要赶路就从别的路走。”那伙客人笑道:“你说得倒轻巧。我们是从京师来的,不认识你们这里的小路,怎么走?我们就走这条大路。”土兵哪里肯放,那伙客人便挤在那里不动了。
四下里一片吵闹声,蔡九知府也无法制止。又见那伙客人都盘坐在车子上,稳稳地观看着。没过多久,法场中间的人群分开,一个报时的人高声道:“午时三刻已到!”监斩官便下令:“行刑!”刽子手们便去打开枷锁,准备行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伙客人在车子上听到“行刑”二字后,其中一人便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锣儿,立在车子上当当当地敲了两三声。这下子犹如发出了信号一般,四下里的人群一齐动手起来。有诗为证:
“两首诗成便被囚,梁山豪杰定谋猷。赝书舛印生疑惑,致使浔阳血漫流。”
只见十字路口茶坊楼上,一个虎形黑大汉赤裸着上身,手握两把板斧,大吼一声,犹如半空中响起的霹雳,从天而降。他手起斧落,瞬间砍翻了两个行刑的刽子手,然后直冲向监斩官马前。士兵们急忙挺枪去刺,但哪里拦得住他。众人只得簇拥着蔡九知府,慌忙逃命去了。
这时,东边那伙弄蛇的乞丐纷纷拔出尖刀,对着士兵就杀。西边那伙使枪棒的人也大声喊叫着,只顾着乱杀一气,打倒了一片士兵和狱卒。南边那伙挑担的脚夫则抡起扁担,横七竖八地打翻了士兵和围观的人群。
北边那伙客商则跳下车来,推过车子拦住了人群。其中两个客商钻了进来,一个背起宋江,一个背起戴宗。其余的人则有的取出弓弩射击,有的扔出石子打人,还有的用标枪投掷。
原来,扮作客商的这伙人是晁盖、花荣、黄信、吕方、郭盛;扮作使枪棒的是燕顺、刘唐、杜迁、宋万;扮作挑担的是朱贵、王矮虎、郑天寿、石勇;而扮作乞丐的则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胜。
这一行人中,梁山泊共来了十七个头领,带领着一百多名小喽啰,从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