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谁都掂量得出它的分量。一旦有什么闪失,上边一恼火断了奶,什么这个协会那个协会,统统都得完蛋。所以,委派已经离休的上一届美协主席及在职的美协党委副书记和一位副主席,亲自挂帅担任业余美术学校的校长、副校长、教务主任。不消说,他们都是党很信任的好同志。而他们,一致强烈地要求,再增派一位可靠的,绝对服从他们领导的,能挑起大梁独当一面的实干家式的人。这样的一个人,他们都认为非“老蔫”萧文琪莫属。萧文琪是个丑人不假,但他是个正派人,那也是有口皆碑的。这时萧文琪艺术创作方面尚一无成就。他不是学院出身,是“文革”前从青少年业余美术爱好者中选拔到美协重点培养的艺术苗子之一。“文革”一开始,那批苗子就整批地被视为“黑苗子”了。其实呢,原本都是些初中或高中里品学兼优的学生。但一被“文革”视为“黑苗子”,就都急了,为证明自己不是“黑苗子”,造起反来凶得不得了。独萧文琪自己,并不那样。他家在农村,他卷起铺盖回农村当“半拉子”,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去了。所谓“半拉子”,就是说还没到成年,一天再怎么干,最多只能挣成年人一半的工分。他偶尔也进城,到美协转转,看看,到这位于老师那位李老师家里,送去新鲜的菜蔬。接着出示自己的习作,请教指点,不管对方是不是已经被当时的政治打入另册了。他是贫下中农的孩子,不怕受牵连,也不在乎受牵连。而对方呢,感动于一个农村的孩子对绘画艺术的孜孜不倦的虔诚追求,倒也乐于暗中引导。甚至送些画册、纸笔、颜料之类的给他。挂帅业余美术学校校长的范大宣,当年是美协的才子,专画工笔仕女画,在全国已是位数得着的名家了。所以“文革”中被斗得也最惨。他被斗得没处躲没处藏的日子里,萧文琪偷偷地将他接到农村自己家里掩护了一个多月,持弟子礼,待为家中上宾。“文革”一结束,那些因被视为“黑苗子”而一心想证明自己是“红苗子”进而大造其反的,又几乎整批地被扫地出门了。十来年中他们只造反了,只跟着“四人帮”的指挥棒瞎起哄了,艺术方面毫无长进,也就只有接受被无情淘汰的命运。范大宣是位好人,心里始终想着萧文琪。当选为主席后,一封信,将萧文琪火速召去。萧文琪那一年已成了地道的农民。不再是“半拉子”了,挣全分了。他也不知范大宣为什么急见他,但总之还是要请教一番的。去美协时带了二十几幅画和半麻袋玉米。那是秋季,玉米才熟,城里人都爱吃个新鲜劲儿。范大宣当即吩咐妻子将玉米东家西家分了,紧接着就迫不及待地看萧文琪的画。再接着挽留萧文琪在自己家里住两天。萧文琪说:“范老师,不行啊,忙秋收呢,我在您这儿住不踏实啊。”范大宣说:“那,一天行不行?就住一天!这是我对你的要求。我这么要求,自然有我的道理。”萧文琪不便多问,一脸困惑地勉强答应了。就在那一天,范大宣召开了一次领导班子会,将萧文琪的画挂满了会议室四壁,余下的铺展了一地,希望大家明确表示——萧文琪够不够资格被重新招进美协?他原以为将费很多口舌才能说服大家,没想到大家表态表得非常痛快——够啊,怎么不够?美协有培养美术家的义务和责任嘛!当年的一批中竟有这么一个没被“文革”糟蹋了,是咱们的欣慰啊!其实,领导班子里的另几位,也和范大宣一样,对萧文琪有值得感激之处。即使没和萧文琪接触过的,也耳闻过他在“文革”中的好口碑。谁都想成全一个善良的农村青年对绘画艺术的热爱之心。
范大宣自是喜出望外,会议一结束,大步流星地回到家里,搓着双手,兴奋地告诉萧文琪:“从今天起,你是我们省美术家协会的人了!”
萧文琪眨眼发愣,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是:“那可不行!我家地还没收完呢!”
范大宣笑了:“说从今天起,并不是从今天起就不许你回家。我也不留你,你现在就可以回家去收秋嘛!”
萧文琪这才寻思过味儿来,喜忧参半,又说:“可我是农村户口啊!”
范大宣安慰他:“这你别发愁。你的户口问题,当然由我们来解决。省里的美术创作队伍要发展壮大。你来了以后,一定要安安心心地提高创作水平。”
萧文琪就感激地说:“我一定为范老师争气。”
范大宣教诲道:“不要这么说。不是为我争气,以后要为咱们省美术家协会争气。”
两个月后,萧文琪正式报到了。
然而他的户口问题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处处受到阻碍。幸而有范大宣经常过问,一年以后总算落实了。那时,美协新班子面临粉碎“四人帮”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