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个自私自利,简单邪恶的背叛者。”
少年的声音很轻,只能震动灰尘,但在地牢中传扬开去,却无比清晰。
传进每一个人的耳里。
“相反,你是个可敬的人。”
“你作出了自己的选择,然后无怨无悔地承担自己的后果,贯彻自己的原则。”
纳基的呼吸开始加速,盖过脖颈的出血声。
他看着泰尔斯,嘴唇开合,发出断续的咕哝。
但他略显激动的话语,都被埋在了激涌的血流中。
泰尔斯笑了。
“我知道,纳基,我明白。”
王子轻轻按着纳基的额头,拉近他们的距离。
纳基的咕哝还在继续,却越来越无力。
“所以,在这一刻,在你生命的最后一息间,”泰尔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更甚于纳基弥留之际的战栗:
“泰·纳基。”
泰尔斯恍惚地呼吸着,眼前纳基的憔悴面容开始模糊。
“以璨星家族的正统血裔,九星冠冕的唯一继承人,第二王子泰尔斯·璨星的名义。”
少年听见自己颤巍巍地发声:
“我原谅你。”
那个瞬间,地牢里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怔然望着那个搂着伤者,轻声开口的少年。
“原谅你一切曾有的、或有的、没有的罪与错。”
王子的话音落下。
这一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牢中寂静如昔。
但零点几秒后,纳基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似乎是要挣扎起身!
“呜呜——”
终于,纳基仿佛拦阻已久的大坝,在最后一刻崩溃。
他的眼睛已经失去聚焦,却仍然大幅颤抖着伸出无力的左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
他的嘴唇扭曲而抽搐,向泰尔斯发出剧烈的啜泣与呜咽声,似乎要说出无尽的话语。
“呜呜啊——”
纳基的激烈反应,让按住他伤口的坎农措手不及,只能竭力控制住对方,不让他无力回天的情况再度恶化。
泰尔斯放下火把,无视着满身的血腥,紧紧握住纳基空虚无依的手掌,俯身搂着即将逝去的人。
“无论你背叛了谁,忠诚于谁。”
“无论你心向何者,身当何行。”
“无论你昔年今日,何以自处。”
他用脸颊抵住纳基的额头,让对方的挣扎在自己的声音中渐渐平静下来:
“愿你不再受困于罪孽,矛盾,折磨,歉疚。”
“从此解脱。”
泰尔斯喘息着,强忍着鼻子的酸意:
“愿你的往昔烟消云散,愿你的噩梦就此终结。”
“从此安息。”
没有人出声。
那一刻,地牢里只有纳基慢慢平复,也慢慢衰弱的呼吸声。
一秒,两秒,三秒。
不知道过了多久,纳基的挣扎终于平静了下去。
泰尔斯释出一口气,拍了拍僵住的坎农,放开了纳基。
他惘然地低下头。
不知何时,怀里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不再动弹。
他走了。
泰尔斯苦涩地对自己说。
在十八年的折磨之后……
走了。
但泰尔斯随即一动。
只见无穷无尽的晶莹,正从纳基失去生机的脸庞上滑落。
泪水激涌,更胜颈部的血流。
泰尔斯心头一酸。
“谢谢你,”依旧抱着战友遗体的坎农啜泣着:
“谢谢你,殿下……纳基他……纳基……”
泰尔斯抬起头,怔然地看着他。
纳基淌着泪水的脸颊扭曲出弧度,似乎在剧痛中煎熬。
但泰尔斯知道。
那不是痛苦。
而是纳基整整十八年,都没有露出的……
笑容。
泰尔斯在迷惘中停滞了一瞬,随即踉跄地站起,重新举起火把。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场中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或惊讶,或激动,或愁苦,或哀伤。
仿佛少年才是这一刻的舞台主角。
就连萨克埃尔也呆呆地望着泰尔斯,一动不动。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