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的抵港似一阵及时的春雨润泽了寒冬里嗷嗷待哺的钱塘,市面不复萧条,百业再度兴盛,便连迎潮坊码头的力工行当——因着积压的货物着急出海,一时人力奇缺——开出的工钱都翻了一倍。·3!0-1^b+o′o+k`..c!o-m*
人人欢呼,家家喜悦。可这甘霖独独没有惠及到富贵坊。力工们去码头找活计。工头首先便问。你拜的是锦衣城隍还是麻衣城隍?麻衣?今日的繁华全赖锦衣城隍恩泽,你个拜麻衣的,又怎好意思来蹭咱们的福分?“所以你们便要退社?烂心肝!白眼狼!摸着良心问问,先前你们要饿死冻死,是谁给你们饭吃,是谁给你们屋住?!”香社里。香头勃然大怒。对面几个要提出退社的汉子,虽缩头缩脑似鹌鹑,却仍坚持道:“咱们也是没办法,那工头说了,码头上不要香社中人。”“为了几个铜子儿就能卖了良心?!”“李爷爷的恩情咱们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可就这么呆在富贵坊,一天两碗稀粥骗骗肚子济个什么事儿?咱一家老小也是要过日子的。几个铜子怎么了?几个铜子攒几天能给家里尝点儿荤腥,攒几月能给妻儿扯身衣裳!”双方各执一词,香会不欢而散。同在社里的牛六看在眼里叹在心里。粪行这边也有人拉拢他们这帮“吃屎鬼”,手段也不再用原来的暴力胁迫,而是诱之以利,每天要加五文工钱!牛六一度是心动的,他很缺钱,老母与妻子都死在了恶神手里,连魂魄也寻不回来,家里只剩一对儿女同样作了死人,他不忍心孩子留在阳世作鬼,走自已的路,受自已的苦,一心想攒出儿女的轮回银,让他们快快投胎。可那是何等庞大的一笔钱啊,相较之下,区区五文又有何用?他是个求安逐稳的性子,所以婉拒了拉拢,留在了香社。可倘若没被恶神祸害一遭,儿女未亡、妻母俱在,每日所求是家中温饱,又会如何呢?牛六不确定。钱啊。钱!…………“你们也要走?”曲定春平静地看着在他的注视下目光闪躲的一干老朋友、老弟兄。“临阵倒戈可不合江湖道义。”“刀头鬼”似羞似恼地站了出来。“曲大要我们同李城隍讲道义,李城隍又何曾与我们讲了道义?高翎立下泼天大功,搁戏文里,什么封妻荫子免死铁券也是该有的,他却一言不合把人给杀了,魂魄还锁在海边敲石头哩!我们提着脑袋给他卖命,不过想着事成后能共享富贵,他可好,自已当了城隍爷,高高在上,却把我们给个小官小吏打发了,整日支使去巡街看户,近来更可恶,竟还要去砍柴担水?我们又不是那门丁家仆!如此慢待英雄,轻忽好汉,便没有锦衣城隍相招,我迟早也是要走的。”说到激动处,他反过来劝曲定春。“李城隍哪里是十三家的对手?这城隍府眼看就要散架了,曲大兄留在这儿,白白耽搁前程。何不与我们同去投了锦衣城隍,有弟兄们支持,纵使当不得枷锁将军,挣个校尉、都头也是好的。介时,背靠十三家,岂不比现在快活千百倍?”曲定春看着眼前这可以托付生死,曾随他与牛石相争,又同他做了解冤仇,甚至一度要加入龙涛诱饵小队的老兄弟。没有回答。“十三家打算在锦衣城隍府下重设掠剩、喧腾各司,只不过原本的名字臭了,都换了新招牌,还是干原本的买卖,需召熟手充任。兄弟们在街头放浪惯了,受不了府里的规矩与作派,那边给的价码高,又是英雄好汉该做的事儿……”“所以他们就这么走了?”“道长想要如何?”李长安摇摇头。“曲大误会了,我早说过,要走的人可在府库里领一笔遣散费,大伙儿都是拎着脑袋与恶鬼厮杀,今日虽分道扬镳,钱也是要给的。”曲定春道了声“道长大度”,却迟迟没有起身去领钱。李长安诧异:“曲大不走?”“道长大仁大义,我钱塘好汉又怎能尽作背信弃义之人?”曲定春笑道,“何况,什么校尉、都头,哪儿有将军听来响亮?宁为鸡口无为牛后的道理,我曲大也是懂的。”“无论结果如何,我曲某人愿陪道长再走一遭!”…………镜河一去数日。这期间原本腆着脸加入城隍府的和尚道士们相继散去。 大伙儿还以为镜河同样屈从于了十三家的压力。她却突然归来,并拉来了一大车物资。物资搬进了府库,清点一番,有法器、符箓若干,并几副铜符甲,这可是好宝贝,比什么金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