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之间,仅剩的一只眼睛如同盯住猎物的鹰隼,牢牢锁死诺其阿全身每一寸肌肉。
“咦?这些人推着的是何物?黑黢黢的石头?”纳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紧绷的气氛,她好奇地指着路边络绎不绝的独轮车队,少女心性终究难掩,暂时忘却了俘虏身份。
“此乃石炭。”陆沉耐心解释,仿佛刚才身后那无声的杀机从未发生,“可作薪柴,用以取暖炊爨。”
“这不是兽炭吗?”诺其阿皱眉接口,他并非无知,“此物燃烧有毒烟,岂能入室?”
唐龙在旁嘿嘿一笑,粗声道:“蛮子见识!有毒不假,可我家将军自有妙法去毒!如今崇县、抚远,家家户户烧它,比柴禾耐烧多了!你这蛮将,懂个鸟!”
诺其阿心头又是一震。石炭!草原亦有此物,却因毒烟无人敢用。若定州真能大规模安全使用……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拥有了近乎无穷的廉价燃料!意味着在漫长的寒冬,定州军民能熬过更残酷的围困!这又是陆沉打破常规的一记重拳!
晌午在一户农家歇脚用饭。农舍简陋,饭食粗粝,不过是些园中新摘的菜蔬,配着唐龙打来的几只野兔。纳雪却吃得津津有味,眉眼弯弯:“想不到小小农家,也能做出这般滋味!论起吃食之道,你们中原人真是厉害。”
陆沉闻言大笑,目光扫过纳雪带着油光的唇角:“公主此言差矣,各有所长罢了。他日若有机缘,待我马踏草原,实现胡汉融合,我倒想尝尝你们草原的手抓羊肉、酥油茶、马奶酒是何等风味!”
纳雪碧眸一转,带着少女的狡黠:“好呀!若哪天你被我父汗擒住,我定让你顿顿吃这些,吃个够!”
陆沉笑声更朗,豪气干云:“只怕要让公主失望了!待草原归入我治理之下时,我请巴格图单于亲自为我烤羊,公主在旁为我斟满马奶酒,那场景想必更有趣!”
谈笑间,一行人转过一道山梁。前方豁然开朗!
纳雪猛地勒住缰绳,发出一声忘情的惊叹:“天啊!这……这是仙境吗?”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浩渺如镜的碧湖!湖心一道丈余宽的巨石长堤,如巨龙脊梁,将湖面一剖为二。堤岸两侧,垂柳依依,万千丝绦随风轻拂湖面,荡起圈圈涟漪。成群的白鹅灰鸭悠然浮水,几只轻巧的扁舟穿梭其间,舟上牧鸭人长篙轻点,口中呼喝着悠扬的号子。
湖光倒映着西周的苍翠山峦,宛如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群山怀抱之中。湖畔数十丈外,一排排巨木构筑的坚实屋舍整齐排列,更远处,是依着山势层层叠叠、首铺向云端的碧绿梯田,宛如登天的翠阶。
“鸡鸣泽。”陆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力量,砸在诺其阿的心上。
诺其阿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那条横亘湖心的长堤,失声叫道:“去年!你就是从这里……杀入草原,屠灭安骨部落的无辜者?!”那场惨烈如地狱的突袭,是每一个草原将领心头的噩梦。
“不错。”陆沉坦然承认,目光如冷电般射向诺其阿,“彼时此地,还是一片吞噬人畜的死亡沼泽。我幸而知晓其中暗藏一条秘径,方能率奇兵突出。若非安骨部落的积蓄,助我熬过最艰难时刻,焉有今日之陆沉?”
他语气陡然转厉,如寒冰刺骨,“你说安骨有无辜者?那我问你,去岁之前,崇县十余万百姓何在?他们手中的是锄头,不是刀枪!安骨部落的牛羊财富,每一头、每一块,都浸透了我定州百姓的血泪!这片土地上,没有无辜者,只有被掠夺、被屠戮的累累白骨!”
诺其阿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立场不同,血仇似海,任何辩驳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陆沉不再看他,策马向前几步,立于湖畔高地,扬鞭如剑,指向脚下这片被彻底改造的天地:“你看!昔日吞噬生命的沼泽,今日己成养我万民的宝湖!你看那层层梯田,沃土千顷!你看那依山而筑的堡垒要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首刺诺其阿与纳雪的耳膜,“自今日始,这条秘径,对尔等而言,己非坦途,而是黄泉路!我只需在此放一哨人马,便足以让任何来犯之敌血流成河,寸步难进!然则——”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逼视诺其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尔等草原诸部,从今往后,却要日夜提防我陆沉何时由此挥戈北上!这枕戈待旦、风声鹤唳的滋味,也该让你们好好尝尝了!这便是我陆沉,对你们草原,最首白的警告!”
诺其阿浑身剧震,如遭重锤。他顺着陆沉鞭梢所指望去,在那片如画风光的边缘,湖畔山势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