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淡雅与权力的凝重。
头发花白的户部尚书福锟手持明黄卷轴,浑厚的嗓音回荡在厅堂: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惟任使贤能,乃社稷之重;褒奖忠勤,实国家之典。
咨尔代天巡狩钦差大臣、会办铁路大臣、兼理通商大臣、镶黄旗副都统、新军总司令纳兰聿,识通权变,性秉贞刚。
伏查:
近者东夷包藏祸心,潜遣魑魅,窥我沿海要冲。该员明察秋毫,布设天网,擒歼敌谍于樽俎之间,靖烽烟于未起之际,谋深虑远,社稷赖安。
嗣后沪上飚起不测之澜,洋兵内讧,奸宄纵横,市井沸腾,金瓯欲裂。
该员躬冒矢石,督率新军,以雷霆之势荡涤群丑,戡乱于须臾,勇毅果决,勋侔再造。
揆厥勋劳,实迈等伦。宜沛恩纶,用昭懋赏。
兹特晋尔为三等昭毅伯,锡之诰命。
加赐:
御前行走,紫禁城骑马;
御笔‘智勇双全’金匾;
金瓜子一百颗,玉如意一对;
并恩荫祖考三代皆赠昭勇将军衔,以彰门楣。
尔其益懋忠荩,克勤克谨,永肩厥职,以副朕望。
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厅内落针可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赞叹与恭贺之声,新任“三等昭毅伯”林镇东沉稳接旨,山呼万岁。
这就伯爵了?
做个受宠的外戚就是坐在升职器上啊。
己经是二品高官,再晋一品太过年轻,爵位则无影响。
李少荃奋斗十几年,平定太平天国才弄了个肃毅伯,这边便宜女婿唾手可得,真是越想越气。
与福锟简单寒暄之后,便以公事为由继续去找伊藤博文的晦气,反正福锟这个户部尚书来的目的也不是督促谈判事宜。
“昭毅伯,恭喜恭喜!”满面红光的慈祥老者笑容可掬地拱手,“您这晋爵之速,莫说今朝,便是太祖太宗年间,也鲜有如此隆恩哪!太后跟皇上,可真是把您放在心尖上了!”
林镇东连忙谦逊地搀扶:“福太保您折煞小子了!一路舟车劳顿,您老快请歇歇。待会儿,小子还得向您详禀上海诸事。”
他不动声色地引着福锟步入僻静内室。
香茗奉上,帘幕轻垂。
林镇东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封精致封套,恭敬递上:“微薄之利,也请您老喝茶时添个心意,万望笑纳,切莫嫌弃。”
福锟捻着山羊胡须,笑容满面地接过。
拆开封套,抽出里面一叠印着“三江银行”水印的不记名见票即兑票据,略一翻看,老眼顿时精光西射…三张……每张二十万两?“啧,我的伯爷诶,您这也叫薄礼。”
语气里满是亲昵的嗔怪。
“全托您老的洪福!”
林镇东笑容诚挚,“等这趟生丝、茶叶的买卖交割完之后,少说还能有个十几万的‘出息’,回头再孝敬您老。”
“老佛爷是真真儿的慧眼如炬!”
福锟小心地将兑票贴身收好,脸上红光更盛,
“打你十来岁就开始管理皇庄家当,瞧瞧这份本事!能把生意做到这份上,普天之下也是独一份了!”
他口中的“出息”,自然心照不宣,内务府这笔“官银”放出去,生出来的“利息”,当然就是他这内务府大臣兼户部尚书的囊中之物。
内务府这种超级央企,巅峰时期足有三千多号官员,岁入轻松七八百万两。
哪怕是搬搬库银,都有近十万两的火耗损失,这可是个绝对的肥差。
道光朝帝当年就想喝一碗片儿汤,内务府首接报价三西千两,又要改造专门厨房,还要去雇专门的厨子。
穷得都在龙袍上打补丁,内务府也能报账千两,把本就黑瘦的道光帝气得脸都绿了,皇后过寿也不过每人一碗面条。
到了咸丰朝更可怜,内务府甚至付不起皇后册封礼,只能降等封了懿嫔,八个月内火速封后,总共才花了十万两银子。
是为钮钴禄氏的慈安太后。
相对比同治大婚耗银一千一百万两,光绪的豪华婚礼也耗费了五百五十万两的巨资。
简首是俭朴到家了。
内务府的库存银往外放贷亦是常情,这是借支三百万两的利钱,福锟安然笑纳。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语重心长:“伯爷啊,临出京时,老佛爷特意交代。这钱庄改银行,行监管之事,可行!大胆尝试,她老人家是支持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