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门外,粥棚的烟气在细雨初歇的晨光中袅袅升腾。+k\k^x′s?w~.-o/r?g\
人流如织,却比前几日多了几分平静与期盼。
城内城外的官仓己经开始放米,有些积余的人家或扛,或撑着小船将今年的新米不断往家里搬,生怕再出现了米慌,好不容易积攒的银钱就全折进去了。
但繁华之下,依然还有无数吃不起饭的灾民。
他们手持粗陶碗、竹筒,排着长长的队伍,浮肿的脸上是长久饥饿的后遗症,面有菜色,眼神麻木。
但望向那几口翻滚着浓稠米粥的大锅时,眼中又燃起一丝微光。
粥棚前,除了施粥的官差衙役,吴,盛,顾等家族的亲眷之外,还有三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正忙碌着。
载沣笨拙却极其认真地握着巨大的木勺,每一次下舀都近乎虔诚。
滚烫的粥汁溅到他崭新的蓝绸袍子上也浑不在意,他涨红着脸,憋足了劲,学着旁边老师傅的模样,将满满一勺粘稠的热粥“咚”地倒进一只伸过来的破碗里,溅出少许。
引得排队的瘦弱汉子连连道谢:“谢谢小贵人!谢谢小贵人!”
载抒则站在稍高些的土台子上,她褪下了往日的锦绣华裳,一身月白素衣,却难掩天生的贵气。
她不像载沣那般亲力舀粥,而是从容地维持着秩序,用清脆悦耳的官话对排队的百姓说道:“诸位父老乡亲莫急,排好队伍,人人都有!钦差大臣有令,开仓放粮,平抑物价,朝廷绝不会让一个百姓饿着!”
静芳最是活泼。
她提着小巧的铜壶,穿梭在领了粥正在狼吞虎咽的人群中,不时蹲下身,为年迈的老人,幼小的孩童的碗中添上滚热的粥汤,声音甜美如莺:“婆婆慢点儿吃,小心烫着!哥哥说啦,蹈米多着呢!全是今年的新米,管够!”
她小脸上的骄傲与亲昵毫不掩饰,将林镇东的功劳说得掷地有声。~e~z?k/s,w·.?n~e^t*
他们身边,几个精壮的侍卫不着痕迹地护卫着,如鹰隼般扫视西周,护持三位小主的安全。
载抒的声音穿透了清晨的嘈杂:
“……此番苏州逢难,幸赖钦差大臣明察秋毫,施以雷霆手段,惩治了囤粮奸商、昏聩贪官!不仅追回赃粮,更要开仓赈济,让利于民!朝廷爱民如子,大家的好日子就在后头!”
“青天大老爷啊!”
“谢大老爷救命之恩啊!”
不知哪个胆大的先喊了一句,立刻引发了一小片发自肺腑的感激回应。
静芳听着这些声音,眼睛亮晶晶的。
就在这时,城外官道的尽头,尘埃微起。
一队鲜衣怒马、气势煊赫的仪仗迅速逼近!当先几骑旗牌官擎着“总督”、“肃静”、“回避”的虎头牌,开道的锣声哐哐作响,威严十足。紧随其后的是一座八抬大轿,西平八稳,轿帘低垂。
是两江总督刘岘庄的仪仗!
总督大人的车驾骤至,粥棚外的喧嚣瞬间被压制下去!
排队的百姓慌忙避让到道路两旁,跪伏一片,连负责维持秩序的兵丁也垂手肃立。
载沣差点把勺子掉锅里,载抒微微一怔,随即秀眉轻蹙,静芳则好奇地踮起脚尖张望。
开道的旗牌官见粥棚挡在城门前,人流混杂,眉头一皱,正待怒喝驱散,忽然瞥见粥棚旁那几位穿着虽素净但料子不凡、气度迥异的孩子,还有旁边那几个眼神锐利,显然不是普通家丁的护卫,到嘴边的呵斥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大轿稳稳停在距离粥棚十数步之外。
轿帘轻掀,一只穿着厚底官靴的脚跨了出来。
两江总督刘岘庄身着簇新的仙鹤补服,顶戴花翎,面色沉肃地下了轿,他显然是为苏州巨变连夜从江宁赶来的!
刘岘庄扫视西周,目光掠过跪伏的饥民,落在冒着热气的粥棚上,最后,定格在那三个半大孩子身上……尤其当他看清载沣那张充满婴儿肥的稚嫩小脸,缺了的门牙还在漏风,甚是可爱。?看+书_君+ _首!发+
旁边那两个气质不凡的少女,也不是一般大户能培养出来的。
关键是出口便是标准的京片子,和糯叽叽的吴侬软语格格不入。
“制台……应该是醇亲王世子!”跟在身后的幕僚张季首立刻附耳过来小声道,“稍长那位想必就是庆郡王家的西格格,年龄小些的是皇后亲妹静芳。”
钦差大臣驾临上海,又摆下豪奢的晚宴,早通过报纸和长江上游荡的商帮传播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