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张之万为绝对核心,清流砥柱孙毓汶、翁均斋、极端保守派徐桐等内阁大学士、六部堂官、军机章京们如石佛般围坐。如此规模宏大的朝堂精英齐聚一堂,除了万寿节那等大典,实属罕见,偌大的三层戏楼竟也被挤得满满当当。
“老——佛——爷——驾——到——!皇——上——驾——到——!”
大总管李莲英那极具穿透力的尖细唱喏,如同冰水倒入沸油锅,瞬间压倒了所有的低语和喧嚣。
众人慌忙敛容起身,垂手肃立,恭迎皇太后与年轻皇帝的大驾。
目光齐刷刷聚焦入口。
但见两位身形挺拔的年轻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面带慈和微笑,步履端庄威严的太后缓缓步入。
左侧半步之后,正是身着明黄色西团龙纹便服的光绪帝载湉,而右侧那位……赫然是太后新近荣宠无两的小红人纳兰聿!
今日场合庄重,纳兰聿收起了平日的西式作派,换上了一身特制的行头:
石青色江绸缎面织金九蟒纹袍,贵气逼人;
头戴凉帽,蓝宝石顶熠熠生辉,底座镶嵌十颗圆润东珠。
石青色缎披领上滚着明黄双道镶边,正是皇后家族(承恩公府)的标志性尊荣;
织金麒麟补褂内衬杏黄绫袍,腰悬短刀,金刀柄刻飞凤纹,刀鞘镶雄狮纹饰;
胸前麒麟背后狮,前者象征其超品的世爵尊荣,后者代表镶黄旗副都统的职事差遣,将世袭荣耀与实权职务的礼制结合得天衣无缝!
好一个玉面郎君,丰神俊朗,眉宇间英气勃发!站在同样年轻却略显单薄,只着简单龙纹便服的光绪帝身边,那份由内而外的自信与威势,竟显得更为英武逼人!
“都坐着吧!甭拘那些虚礼了。”
太后面带微笑,轻轻挥了挥手。声音温润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今儿个把诸位请来,不为别的,就让大家伙儿开开眼,瞧瞧聿哥儿从西洋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这孩子留洋三载,回来总跟哀家念叨番邦洋夷那些光怪陆离的物事,说得天花乱坠,什么‘比洋人手里能定格的相机还要真’、‘比那些不会动的照片还能活起来’……”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意味深长地接着道,“诸位爱卿,不是忙于案牍公务,就是操劳军国大事,为国祚民生呕心沥血,难得消停。与其在朝堂之上为些细枝末节争论不休,哀家想着,不如咱们都静静心,先看看这东西到底如何,观之而后再议,如何?”
“太后圣明!皇上圣明!”
山呼之声顿起,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
太后这番言语,明为劝和,实则己点明意图:一是借这西洋景敲打清流党人,二是要为她这位如日中天的内侄纳兰聿铺路造势。
太后这番算盘打得叮当作响,众人心里更是门儿清。
随着这声山呼,众臣重新落座,如雕像般各归其位。太监宫女们如同穿花蝴蝶般,悄无声息地奉上热茶凉饮、各色果品蜜饯。
林镇东小心伺候太后在正中最尊贵的金漆宝座上坐定后,这才利落地撩起碍事的蟒袍袍角,几个箭步跨上戏台前方空地。
他气定神闲,朝着台下满座朱紫郑重地作了一个长揖,清朗的声音响彻全场:
“西洋戏即将献映!为求观感更佳,待会儿烦请宫人关闭门户,并悬挂黑布遮蔽所有天光。此间光线将骤然变暗,请诸公稍安勿躁,切莫慌张!”
“哼……哗众取宠!奇技淫巧,不足挂齿!”
张之万的一声冷哼,硬邦邦地砸在略显寂静的空气里。他不敢揶揄太后,但讽刺这个毛头小子却是毫不客气。
“翁师傅,徐部堂,”林镇东仿佛没听见那冷哼,反而转向张之万身边的翁同龢和徐桐,脸上带着几分少年人的促狭笑意,“待会儿放映开始,画面恐有些……激烈之处?还得劳烦两位大人,一定扶稳了张太保才是!”
这“激烈”二字,说得格外引人遐想。
“哼!狂妄小辈!”张之万气得胡须微颤,“老夫眼不花耳不聋,何须人扶!”
他只觉得林镇东这是存心羞辱。
“是是是,小子只是好心提醒。”林镇东笑容不减,不再争辩,“至于这西洋戏究竟如何……嗯,卖个关子,诸公稍后自可一睹其快!”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那台神秘的机器。多言无益,不如让这“奇技淫巧”自己说话!
这提前近五年问世的初代电影放映机,工艺在林镇东眼中并不复杂。
留洋背景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