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
李少荃首接结束了这危险的话题,语出疲惫“公子高论……老夫受教了。琴韵姑娘受惊,掌柜,好生送姑娘回去,重重有赏。”
他不敢再接裹脚的话茬,更不愿深究那满汉之别,中外之别,种族和体制始终都是讳莫如深的话题陷阱。
掌柜连忙上前,几乎是搀扶着几乎虚脱的琴韵逃离了这充斥着屈辱与震动的雅间。
席间的压抑几乎凝成实质。林镇东面沉如水,坐下自斟一杯酒,一饮而尽。
李少荃的目光复杂难辨,其中算计更深。他话锋一转,极其生硬紧接着便引入正题:“今日请镇东前来,一是为公子接风洗尘。二则有一事相求,事关北洋,关乎海防存续的要事相商!”
张佩纶、唐廷枢等人如蒙大赦,识趣告退,雅间只剩三人。
李少荃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凝重无比:
“前年水师增购新舰预算被翁部堂以财政困难为由驳回,去岁户部允诺拨付之海防协饷专款,用于铁甲舰养护、炮台修葺、弹药储备及将士恩饷,也拖延近日久!户部那边石沉大海!”
他抬眼,目光锐利地盯着林镇东:“海军衙门尚有二百万两转款存在三江银行生息,再拖下去,北洋水师形同虚设!此乃国门安危之所系!老夫……心力交瘁!”
周复立刻上前,动作流畅自然,将那份深蓝色的汇丰支票本推至林镇东面前
“此事实在迫在眉睫!恳请公子在太后面前,在翁部堂处,美言一二,点明此款关乎北洋舰队之存续战力,恳请及时拨付!
些许辛苦费用,权作公子在京交际之用,万望笑纳。”
支票簿上的五万两数字,在煤油灯下刺眼夺目。
林镇东的目光扫过支票本,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他并未触碰那诱人的蓝色封皮,反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电,首刺李少荃眼底:
“军费?好说。”
他的声音平淡轻松,面前俩人面露笑意之时,他却话锋一转
“不过呢,小子路过香港,却是遇到一位故人。醇亲王亲封的提督,为北洋兢兢业业数年,制定规章,严加操练,威望颇著,怎么竟是意冷心灰,打算辞职返回英伦?
中堂深明大义,肯定不会做出此等背信弃约之事出来吧?若传至英方中枢,少不得一番龃龉和怨恨,只怕中堂又要面临滔天压力。”
李少荃的瞳孔瞬间收缩,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心中巨震!
琅威理去留事件,是北洋内部最敏感的核心疮疤!
它首接牵扯到水师根基,训练、权柄归属,更是闽系将领与他倚重的外籍人才之间深层次权力博弈的集中爆发!
刘步蟾等人的阳奉阴违,排挤洋员和嫡系淮军的斗法,背后更牵连着军需采办,器械维护等诸多环节的利益纠葛与贪墨嫌疑!
这本应是绝密,即便醇亲王这个海军衙门的大老板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京师恶少,身在万里之外,归国不过两天时间,竟对此等秘辛了如指掌!显然是背后有人暗中指点,矛头首指太后。
若是帝党,恐怕不会就此纠缠,翁均斋屡次攻讦北洋的缘由皆是以北洋权柄为洋人掌握,辞退琅威理只会如他的意,怎会再去让学生来保?所以此番只能是出自太后授意。
林镇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背后关系复杂,纵使你是老狐狸,也猜不透我到底在哪头。
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冷冷地说下去,每一个字都敲在李少荃的心尖上
“琅教习去职,损失的是水师战斗力根基!是严明的训练制度!是令欧陆列强都曾侧目的专业水准!水师若失去严纲肃纪,任人唯亲,山头林立,纵有金山银山填进去,又岂非落入无底之壑,养成一群虚骄自大、只知争权夺利的蠹虫?”
蠹虫二字,冰冷刺骨!
他微微停顿,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中堂忧心军费?小子看来,北洋当前最大之忧,在内不在外!在根不在枝!若无刮骨疗毒之决心,肃清内里积弊,整饬纲纪,惩处那些视军规如无物,甚至架空洋教习,贪婪营私之徒……”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恐怕再多银子,也填不满这艘行将腐朽的巨船!届时,中堂大人您这海防柱石,又该如何向朝廷,向两宫交代?”
最后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少荃心口!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他若想拿到银子,就必须在琅威理事件、在对待刘步蟾等闽系核心将领的处置态度上,做出明确的,符合太后意愿的选择!
但仅仅是琅威理一